第28章
奶油桃子
“这事情说来话长.....
叶庭阳有些扭捏,低头扯扯衣服，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架势:“简单来说，我名义上的爹为了制衡他的婚生子,就想培养我这个非婚生子。可我不乐意,从家里偷跑出来了，然后被停了卡受到了经济制裁。’叶庭阳偷偷抬眼,见陈清也一脸哽住的表情,还是坦然耸了耸肩:“是，我就是小说电视剧里，要么隐忍复仇谋夺家产,要么人设恶毒,从不干好事的私生子。”陈清也一直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陈清也倒不是诧异叶庭阳的出身，纯粹因为他一句说来话长，他都做好听故事的准备，结果这人两句话,就已经把事情给交代完了。
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这信息量太大,她又已经许久不干脑力劳动,实在需要时间梳理一下，梳理一下这个数量惊人的已知信息。陈清也颦蹙眉头,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这个说来话长，就只有这么长吗?，
这是重点吗?
这回失语的成了叶庭阳。
他沉默着反复观察陈清也的表情，确认她当真只是在纠结这个,故作镇静到显得有些僵硬的表情，才缓缓舒展开。他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
毕竟从小到大,流言蜚语都能就着下饭。被说两句怎样,又不会少块肉。
叶庭阳一直觉得,只要有名有财，别人怎么说他都无所谓。
甚至他连名也可以不要，他那个老爹好好工作别让公司倒闭，他这辈子靠着他妈用一辈子换的公司股份，就没什么能被放在心上耿耿于怀的。
有钱，身边人自然都会捧着他，从朋友到恋人，都一样。
叶庭阳不是没谈过恋爱，也不是没跟恋爱对象提起过自己的家世。那些凄惨的过去经过他的渲染，是博得怜爱最好的手段。
一面示弱博得当下的同情与怜爱，一面为自己的身世背书，万一哪天情爱被消磨殆尽，就抬出家庭原因分手。是而他从不曾为自己的出身怯懦过，更不会有自卑，那种过盛且无用的情绪。
他把自己的出身变成了他的武器，从软肋到武器，叶庭阳修炼心态修了十余年。
甚至连今天，连此时此刻准备吐露的往事，都是他故技重施，算计好要告诉陈清也的。
他没说谎，几天前叶庭阳确实被他爸一通电话急冲冲叫回家，通知他择日进集团报道。
他也确实违背他爹，大吵一架后被关在那幢华丽的牢房里。要不是江至峤得了消息上门帮他脱身，叶庭阳估计这会儿还在泰州老家。
不过他爹给的经济制裁仅限于停了他的卡，新海的房、车，还有支付软件上的数字，依旧能够随意取用。可他回到新海后，却立马用这件事做了个局，他要利用自己的凄惨脆弱，博得陈清也的恻隐，最好能趁机登堂入室。
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叶庭阳安排得得心应手。唯有唯有现下面对陈清也泠泠的目光，不由生出几分自觉不堪的慌张来。
叶庭阳不明原因，毛绒绒睡衣覆盖健硕胸膛，而心脏在血肉骨骼之下跳得猛烈。
照理来说，陈清也该是他攻略的姐姐们之中，家境最为糟糕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甚至还有个罪犯母亲。她本人更是因此敏感又多疑。
陈清也好像从没有把任何人的示好放在心上，比起花儿，更像是一杆长在悬崖边的翠竹，风刀霜剑之下依旧挺拔如初。
可叶庭阳却很难得地，对陈清也患得患失起来。怕她因为父母的不堪牵连自己，怕她因此再不给靠近的机会。叶庭阳一度觉得，陈清也好像天生克他，越是不给他想要的，他就越不甘也愈发放不下她。他想她多看自己一眼，就那种疏淡的，没什么波澜的眼神也好。
他思考良多，思绪走远，到头来发现这人只是脑回路不太一样。
叶庭阳长叹一声，可语气却明显轻松不少:“姐姐你的重点好奇怪，这么多槽点结果你只关注这个?”他撑着下巴又往前凑凑，视线紧锁在陈清也身上，扫过隽秀的眉，再掠过小巧的鼻头，最后落在她唇色浅淡的唇瓣上。
她一手撑着脑袋，发丝垂落，开口的时候，自有一股鱼米水乡的姑娘天生的清丽温婉。
叶庭阳眼瞳中只映着陈清也，眸光下藏着说不上的侵略与贪婪感，偏一身史迪奇睡衣没什么气势，又在陈清也抬眼四目相对时，眼神转而变得温柔起来。陈清也只看他认真点头，显然不知道叶庭阳脑袋里激烈挣扎的情感变化:“你说的，说来话长，我都准备好听故事了。
“你想听的话，我当然可以细说。’
陈清也却摇头，其实她对这兴趣也不大。无非是情感纠葛，少年困苦....这人看着甚至都没困苦过，她就更没兴趣了。
况且叶庭阳这三言两语说得清楚，作为私生子，以往不受重视，要压制老大的时候被叫回家从头培养。这要扯上豪门恩怨，无非就是继承人之战这一个选项。所以相比于老套的前尘往事，她比较好奇.....“我比较感兴趣的是，隐忍复仇和恶毒男配，你走的是哪个路数?‘
叶庭阳一怔，思忱片刻一时没什么好答案，余光扫到陈清也难得的注目，忽有些好奇陈清也对他的看法，便把话题抛了回去。
”姐姐觉得我是哪个路数呢?’
陈清也闻言笑笑，几乎用不着思考就答:“扮猪吃老虎的腹黑二少。大业成事与否，得看你什么时候觉醒。”叶庭阳“噗嗤”一下笑出声，怕驳陈清也的面子，抬手掩住尚未敛下的嘴角。
他显然没料到陈清也给出个这样的答案，更分不清她是玩笑还是认真的，便顺着她说下去:“听起来有点中二，姐姐你这是看了多少霸总文?
陈清也坐正身子，很想说，她看了多少得取决于阮歆写了多少。
"不是吗?我觉得我的形容很贴切。"叶庭阳摇头:“当然不是，我就没想过能从那家人手里多分到什么，一直走的是混吃等死的路线。’真是有志向的孩子。
陈清也眨眨眼还在打量，对叶庭阳所说并未全信。而叶庭阳大抵是看出陈清也强忍下的调侃，自嘲笑笑，用了种开始解释的怀念语气。
“只要我爹那位门当户对的原配还在，继承人的位置就绝不会轮上我。而我呢，手里有我妈给我赚的集团2%的股份，每年年底净赚分红。做什么想不开去碍老头原配的眼，还巴巴凑上去给他大儿子做磨刀石。‘叶庭阳低头含糊其辞，可陈清也是聪明人，三两句已然听明白了意思。
简单总结，大概就是叶庭阳的父亲始终偏心，用看中叶庭阳的假象去刺激、磨砺大儿子。偏偏这人胸无大志，不乐意做他父亲手里注定被舍弃的枪，这才落跑回到新海。"你手里还能有股份分红，整体待遇算不错了。”叶庭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是他的愧疚费，是我妈的卖命钱，可不是对我好。”
”说起我妈，她是个妥妥的恋爱脑。最开始她应该是不知道那个男的已有家室，等后来知道了，已经怀上了我，抽身又来不及了。说是舍不得情爱，舍不得我，最后居然心甘情愿当起了外室小三。‘
"不过人要是做了缺德事，冥冥之中总会通过别的方式，还上这一报。我妈是不爱惹事的人，又得老头喜欢，所以和他那个原配和平共处了几年。一直到我七八岁的时候，她忽然得了病，医院查完说是淋巴癌，从发现到去世只有几个月。'
叶庭阳说到这儿忽然顿住，神色瞧着有些感慨，可低头后唇边只能察觉到一二嗤笑的余韵:“她弥留那会儿都认不清人了，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说一定会保证我以后衣食无忧。就这样，用她最后那点情分愣是从老头手里扣出来股份，看着他在转让协议和股东决议上了签字才咽气。
"她死了以后，我被送回原配身边，改了原配的姓，说是她生的小儿子，因为身体不好一直不对外露面。’叶庭阳忽然噤声，低头看着桌子，指腹摩挲白瓷碗的边缘，没一会儿又平摊放上桌面。
他穿的史迪奇睡衣，史迪奇是深蓝色的，这颜色本就显白，他半个手掌藏在袖子里，只有修长的手指落在胡桃木的深色桌面上，两相映衬，显得他的手更加白皙。一段很伤心，令人很是唏嘘的故事。陈清也打量着叶庭阳，那人不说话时神色恹恹的，有种濒临破碎的失落感。
陈清也当真不是会安慰人的人，从她的逻辑出发，甚至在叶庭阳的伤口上撒了把盐:“要是这么说，光拿着这2%，你就不会有危机感吗?"
“危机感?”
陈清也歪歪脑袋看他，见叶庭阳困惑不解，又解释道:“我可以理解你不想做工具人的心，可是你现在还没毕业，吃穿用度甚至你赖以为生的2%，全部来自于你厌恶的人。
“那如果有一天...或者说，这现在已经是现实了。”陈清也特意停顿了一下，“你讨厌的人收回了给你的一切，那你该怎么办?，
"你可以高谈自由，标榜不屑于争抢。可本质，是你讨厌的人在供给你的生活，你在做一些违背他的事。一次两次还好，倘若真的惹到他了，
难保最后亲情不会消失。
而且哪怕他不收回，你那个便宜大哥有权有势以后，又会不会想办法收回你所拥有的。
“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我就是这样，习惯未雨绸缪的危机感。毕竟以前深有体会，没钱的日子真的不好过。'“现在你可以听明白了吗?”
陈清也神色平淡，听完叶庭阳的话只是平心而论，淡淡补了两句，可这话却扎到了叶庭阳。他像是一下褪去玩世不恭的外衣，眉头紧蹙满脸正色，和他往常阳光青春的男大形象截然不同，但陈清也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
毕竟七八岁的私生子回到原配身边，能过上什么日子。而那种环境里长大的人，绝不可能真的是傻白甜。“你的意思是，我该把老大踩下去?”叶庭阳眯了眯眼睛，像是在询问陈清也的意见。
“我可没说。”陈清也否认，施施然起身，“我的意思是，既然处境堪忧就多为自己考虑。别浪费时间，玩一些没有意义的感情游戏，毕竟感情又不能让人吃饱饭。”见叶庭阳还在思忱，陈清也又道:“行了，自己想明白以后去把厨房收拾了。我给你找了被子放客厅沙发上了，忙活一天，早点休息。’
叶庭阳抬眸，用那双惹人怜爱的圆眼看她:“那明天...“明天...缺什么明天一起去买了，正好上个月工资够你生活费，回学校宿舍去吧。’
“对了。”在叶庭阳殷切的目光下，陈清也又道，“小水请假了，店里随时欢迎勤工俭学的兼职，也包括落难的二代少爷。"
“我回房了，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