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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丝茉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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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垂丝茉莉

“看来消费降级是当下常态,连我们阮老师的工资都缩水了,礼物没有蛋糕也没有,就剩一碗长寿面了?'陈清也径直走过阮舒池,话说得一点不客气,可语调却是揶揄,两人都知道这只是玩笑话。阮舒池抬腿跟上,跟在陈清也身边。无人可见的晦暗里,他指尖反复摩挲着保温桶的手柄:“我猜你应该吃过蛋糕了。'

这话一出,陈清也倏地站定,回头看他,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这会儿简直要炸了。

还真是稀奇了。

次次都猜,还都能猜这么准。他阮舒池干脆也别教书了,去路边支个摊子算命去吧,保证来钱快。“阮舒池,今天是我生日。”陈清也没什么好气。阮舒池默默提起手里的保温桶,意思他显然知道。好了,更气了。

陈清也拂开碍眼的保温桶,朝他亮了亮拳头:“所以你要惹我生气,我是真的会揍你。”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阮舒池无奈。那可多了,陈清也默不作声,心里恐怕已经接着吐槽阮舒池八百条了。

譬如这人是真的没眼色,就算她吃过蛋糕又如何,他该知道他阮舒池送的跟别人比总是不一样。而且没眼色且罢了,情商也不是很高,做人做事一根筋得很,惹人生气,偏偏自己不知道缘由,和他说道半天只会让自己更生气。

浅举一二,这桩桩件件就已经罄竹难书。陈清也抬眼打量,逆光下阮舒池的脸上竟看不到一贯的笑意。光看这表情,陈清也都恍惚究竟是谁惹到谁了。夜色里一时静默。

陈清也头昏脑涨,而在某一瞬又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人家分明好心好意送餐,是她自己心情不好,殃及池鱼了。“没,你没惹我,是我自己气不顺不开心,你正好撞上枪口了。”陈清也伸手要接阮舒池手里的保温桶,不欲同他多说,“面是舒妈妈让你送的吧?我收到了,麻烦你跑一趟,谢谢。"

阮舒池站着没动,也没把舒女士“精心准备”的爱心餐盒交给陈清也。

“怎么?是想上去坐坐?”陈清也见这模样缓缓收回了手,双手环抱在胸前。

”我们现在的关系,孤男寡女可能不太合适。要不下次你得记得带上阮歆,正好避避嫌。避嫌?他们需要避嫌?

阮舒池眸光一滞,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反复品度着“避嫌”这个词,眉头紧锁。他一步一步靠近,将陈清也整个人拢进自己的影子里,顷刻间身上清冽的气息压下,两人视线被迫相对谁都没让谁。

陈清也不知所措,更不知道阮舒池想做什么。“你这是做什.....”

”跟我来。

“?”陈清也被阮舒池握着手腕带走,这人步速虽不快,但架不住腿长,她不过是被带着快走几步,就有些跟不上边走边喊,“阮舒池你今天跟我发什么疯?”阮舒池放缓脚步,不过更可能的是已经走到了车边,他拉开车门示意陈清也坐进后排,强势的态度几度让陈清也觉得他是被夺舍了。

“你到底要干嘛?”陈清也抵着车门,不肯进去。其实阮舒池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他只觉得胸口又酸又涨,就好像心脏一直被揪着,任谁都不能碰。而陈清也更是,她只需两句话一个词,就能击破他表象上所有的儒雅与矜贵,把他变成一个嫉妒得莫名其妙的阴暗小人。

阮舒池眸光暗下,眼底一片黯然。他就这么看着身前昂起脑袋,誓要说法的陈清也不知再想什么,后来才长叹出声:“带你去买蛋糕。’

陈清也都以为她听错了,她抬手揉揉自己的耳朵,确认这话真的是阮舒池说出口的,又垂下脑袋气得几乎笑出声。

“阮舒池我是在乎蛋糕吗?

“过了这个生日,我就28了。你说我一个28岁正在奔三的人是在乎蛋糕吗?,

阮舒池眉心微微动了动:“那你.....”在乎什么?他话没说完,被陈清也抢白:“你是要问我在乎什么是吗?你是不知道我究竟在乎什么吗?陈清也话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她其实根本不期待阮舒池能答出什么。

“算了。”陈清也钻进了车里,坐在后排的位置,又往里侧挪了挪示意阮舒池也上车。

两人后排坐定,阮舒池没拉上车门,于是原本车内的余温一点点散尽,冷得和外头差不多。“有筷子吗?”陈清也接过保温盒,自顾自打开,扑面而来炒的香味立马勾出她一天几乎没好好吃饭的饥饿感。舒妈妈特供的本帮炒面,用粗些的圆面煮熟过凉,再和煸透的鸡毛菜、肉丝加上酱油一起翻炒。出锅前舒妈妈还会再加一点点的芝麻油,拌开后芝麻香混着主食的面香,那种属于家的味道简直无可替代。"有的。‘

阮舒池顺手接下保温桶的盖子,打开夹层从里头取出四根解体的筷子,修长的手指各捏着半根顺着螺纹组装好再递到陈清也手里:“给。

陈清也倒不客气,炒面有些坨了,她翻拌抖开,自顾自吃着。

”慢点吃。

阮舒池为人有些洁癖,自己的东西收拾得干净整洁,取用前后都是一个位置,照理来说是极不喜欢有人在他车上吃东西的。

面包牛奶那种且罢,阮舒池的底线是阮歆在他车上吃早饭。至于现在这种抱着保温桶嘬酱油炒面的事,以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而这会儿阮舒池竟没有半点嫌弃,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陈清也,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她吃。陈清也大概饿过头了,胃是空空荡荡嘴里却尝不出味道,挑上两筷子面艰难咽下,就只捡面里的鸡毛菜和肉丝吃。

吃了个七分饱,陈清也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干净嘴角,歪头侧目,去看正在走神的阮舒池。猛得撞上陈清也的目光,阮舒池有些不在意,他迅速扭头看向车外:“吃好了?”

“嗯,舒妈妈现在做菜好像更淡了。’“阮歆前段时间在家住的。上次体检结果说她房颤情况不太好,就被舒女士把人给扣下了,监督她的一日三餐和生活习惯。’

拉倒吧监督生活习惯,阮歆半夜两三点不睡觉还在给她发阮舒池的八卦公众号呢。

“怪不得。”碍于虚伪的闺蜜情,陈清也选择暂时替她保密。

话题跳过阮歆,两人似乎又没什么可说的,陈清也沉默半晌终忍不住开口。

”“阮舒池。’

阮舒池:“怎么了?

她清了清嗓子,还在试图把声音调整得洒脱些:“你说说你,跑这一趟做什么呢?泡面也是面,炒面也是面,你都能猜到我吃过蛋糕了,还管我吃不吃长寿面做什么?’“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阮舒池目光躲闪:“家里的味道和外面哪里都不一样。'

送长寿面是借口,其实阮舒池只是想来看看陈清也回家没有。他们已经在云城待了一夜,倘若陈清也今晚也不回家.....

他得旁敲侧击提醒陈清也一下,那男孩还在读书,承担不了太多责任。

上述借口都是临时想的,直白点,阮舒池就是回程时心绪不宁,纠结再三忽然决定绕路过来确认陈清也有没有回家。

在楼下,在望着陈清也家黑漆漆的窗口时,他不由自主设想了无数种结果,而每当设想里叶庭阳一出现,阮舒池都会没有缘由地生出终不可遏的恼怒。借口是临时想的,自然作为道具的面也是路上买的。“是吗。”陈清也笑笑,没有揭穿。

她收拾起碗筷,视线余光正好瞧见了还固定在前排副驾上的巨型包装。

她没开口问,阮舒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知道了:“是蛋糕.我做了,就是时间比较久,可能已经坏了。蛋糕这东西娇贵,整整一天没进冰箱,又在开着空调,室温接近20度的车内从新海奔波到云城又返回,恐怕早就坏了。

“做了不早说。”陈清也却不计较这个,身子探到前排,拎起包装和蛋糕放到她和阮舒池中间,“我看看。能吃最好,不能吃就点个蜡烛许个愿,今年还没许愿呢。”打开包装,蛋糕透明盒子旁边放着单根蜡烛和打火机,她知道阮舒池只要准备就肯定会配齐。“就许愿吧,栗子泥是新鲜的,放久了不能吃了。透明的包装盒内,蛋糕竟被保护得相当完整,显然十分用心。

“栗子红茶,是我喜欢的。”陈清也抬眼去看他,“你什么时候做的?坏了还不如给我吃了。’阮舒池没吭声,取出小蛋糕,架在包装盒上,插上蜡烛再用打火机点燃:“许愿吧。’

陈清也从来都没什么愿望,她也不信人生之中有什么想要的是能靠许愿实现的。刚才那么说无非是想看看蛋糕,一年一次,看看阮舒池为她做的蛋糕。小小的烛火映着两人,火焰轻轻跳跃,落入人的眼里摇曳生姿,让陈清也竟从阮舒池眼底看出几分深情难言的味道来。

“阮舒池你知道吗,蔺怡要结婚了。’阮舒池愣了愣神,没想到通陈清也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我知道,她和我说了。

陈清也点点头,拿指尖蹭了点栗子泥尝,入口一股酸味,确实是坏了。

阮舒池一手扶着蛋糕,一手去拉陈清也:“别吃。他从前排置物盒里抽出纸巾递到陈清也面前示意她吐出来,陈清也犹豫看他,抬手要接,就见阮舒池举着纸又往她面前送了送。

这种纵容像是种可以得寸进尺的暗示,陈清也扶着阮舒池的手吐了,他倒是毫不嫌弃地接下,又抽了两张纸给她擦手。

"你也知道自己28了,用嘴探索世界的毛病还是不改。

”我习惯了。

阮舒池叹气:“我知道。’

这是陈清也的习惯,阮舒池知道。

小时候在云城陈清也和阿婆相依为命,生活条件真的不好,东西尝着没坏就舍不得扔,久而久之就成了陈清也的习惯。

哪怕是现在,陈清也依旧是这样。饭得吃完,就算撑到自己也舍不得自自倒了。

陈清也闻言跟着抬眸,从阮舒池眼底看到的,是比烛火更清晰的自己。

蛋糕,长寿面,还有为她而来的阮舒池。那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因为叶庭阳出现而产生的刺激有效,阮舒池开始正视对她的在意是基于男女本质而非兄妹。

那她是不是该如蔺怡说的,再试一试,别给自己遗憾?好难啊。

阮舒池究竟值不值得她抛下自尊再试一次?陈清也躲开阮舒池的视线,思忱再三,得出的答案仍是肯定的。

他是时至今日,仅剩的,参与她苦厄的过去,是被时光鉴定可以成为一束明亮的人。

陈清也对阮舒池的占有欲,开始于云城那个夏天,那个狭窄的楼梯过道。只要阮舒池开口,那他就永远是陈清也的唯一选择。

借口再多,她还是依旧爱他。

于是她开口,又一次把没有戒备的自己摊开给阮舒池看:“...既然蔺怡都要结婚了,那你呢?‘”我?”阮舒池拧眉,“我不考虑这个。“考虑一下吧。”陈清也顿了顿,“比如说我。阮舒池手一抖,烛火跟着晃了晃,烛泪顺势落下,一颗一颗砸在蛋糕上又凝结起来。

“小也别拿自己开玩笑,你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吗。”陈清也正色,她说得像玩笑试探,可是玩笑里裹着实话。

不过因为前车之鉴,这回她的语气里保留了几分进退皆可的余地:“我没开玩笑。你要是真的考虑,我可以现在就分手。”

阮舒池又沉默了。

这一阵的沉默略久,久到陈清也看着蜡烛变得颤巍巍的光,都在想是不是要等蜡烛燃尽,天荒地老。“小也。”阮舒池说得有些艰难。

此时,他眼前耳畔是那年云城的小巷,熟识的脸和杂乱刻薄的议论,还有一次次不甚清晰的梦。"...小也,真心难得,别辜负了人家的真心。陈清也眼底残存的温度迅速褪去,那一瞬烛火都宛若褪去了颜色。她又去看阮舒池,而那人被火光映着的眼眸同样黯淡。

后来陈清也才发现,只是蜡烛燃烧到底,最后的火光掉进奶油熄灭,使得车内整个空间都暗了。怪不得,怪不得两人距离分明近在咫尺,可眼神里却像隔着山川湖海,有千万里。

“是,真心难得,辜负真心的人最该死。"”..我是。

“你,阮舒池,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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