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荷兰星芹
乱啊,乱成一锅粥了这是。
绕是纵横绿江多年的阮歆都不敢写的修罗场出现了。门口站着阮舒池和蔺怡,门里站着陈清也和叶庭阳。那她算啥?一个巨大的电灯泡吗?那她现在是往哪儿站,判给谁啊?
还好吃瓜的还有个小水,阮歆默默后退半步,跟小水并排不参与一线前排斗争了。
“你回来了?”显然阮舒池也没料到陈清也在店里,他微微侧身挡在蔺怡身前,不知在心虚什么。陈清也眸光暗了暗:“听你的意思,我应该在哪儿?”“没什么。”阮舒池微微垂眸,背在身后的手捏着袖口搓了搓,似是随口解释道,“只是昨天晚上路过你家,屋里没亮灯,还以为你回云城了。'
“你回云城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阮歆闻言跳了起来,“上次问你不是说不回的吗!‘“听你哥瞎说。”陈清也不打算给阮舒池面子,更不想承认阮舒池猜得分毫不差,假装无事去看阮歆,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说着又朝叶庭阳身边靠近,偷偷摸摸扯了扯他衣服前襟,意思要他保密。叶庭阳心领神会,却不打算配合,伸手去拉陈清也的手,被她回头瞪了才老实。两人小动作不甚明显,从阮舒池那个角度却一览无余。叶庭阳挑衅朝他扬了扬下巴,阮舒池冷冷对上又扭开了头。
陈清也则是看向了蔺怡:“是要买花吗?”客人临门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既然阮舒池要在蔺怡面前献殷勤,还带来了这里,那她势必宰他笔大的。蔺怡倒是没想到,几年不见这两人之间已经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先前迟迟没有开口,这会儿陈清也明显将话头引向她,蔺怡倒也不怯。
“好久不见,我是蔺怡,你还记得我吗?”“当然。’
蔺怡见陈清也略显僵硬的模样,笑了笑:“回国后在网上刷到好几次这里的花店,今天想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开的。"
陈清也对这不感兴趣,直接略过某些转而问道:“是想选什么花?家居插花还是包装花束?"“想要一束适合送男生的,麻烦你帮我看着搭配?’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转向阮舒池。蔺怡自然也感觉到了,抬头看见阮舒池略显尴尬的侧脸,笑道:“不是送师兄的,别误会。"阮舒池薄唇抿着,隽秀的眉头紧蹙。他今天有些魂不守舍,车不知不觉开到花店附近,倒是先遇上了蔺怡。他想着来都来了,干脆下车一起看看,反正陈清也和她的小男朋友应该还在云城,遇不上的。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店里热热闹闹聚了一堂。“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阮舒池侧身让了蔺怡,自己站在门前又看向阮歆,“阮歆你回不回去?我顺路带你。’“emmmm.....”阮歆纠结了一瞬,留下吃这里的瓜,还是吃阮舒池的独家款,最后碍于阮舒池的视线,当机立断挪到她哥身边:“回!清也姐,你先忙,我们微信联系啊~’“...行。
送走两人,店里宽敞不少。陈清也嫌叶庭阳碍事,找了个借口把他也打发回去了。
这次叶庭阳倒是听话,有可能是看出陈清也态度坚决,不过更可能的是阮舒池的离开和蔺怡的出现,降低了他的危机感。
店里只剩下天选打工人的小水,被老板发配仓库后,前头就只余陈清也和蔺怡两人。
店里放着电脑随机的歌单,不知名的法式香颂,可在真正久居国外的蔺怡面前,陈清也有些莫名的难堪。陈清也扫了几眼今天的花,又引着蔺怡到花架前,习惯性问道:“有没有想要的色系?或者类似于参考图片有吗?”
“都没有诶,只是刷到帖子,又路过花店,就忽然想送束花给他。其实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蔺怡难得腼腆。“是送给..男朋友?”陈清也低头看花。“不是。”蔺怡摇头,“他已经是我丈夫了。’陈清也动作一滞,视线余光扫到蔺怡手上的戒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惶惶几日的那颗心竟好像忽然落下。她脑子里出现了阮舒池,出现了他们俩公众号的照片。想到那个浑浑噩噩几乎让她崩溃的早晨,陈清也很想问问自己,到底放下过阮舒池没有?当然没有,她自诩的信誓旦旦,在因阮舒池或喜或悲的面前,简直和放屁一样。
一时安静,蔺怡却不意外陈清也沉默,她换了一只手拎包,探头去看补光灯下的几只玫瑰:“这是什么玫瑰啊,好少见的颜色。‘
“苏格兰绿玫瑰,是喷色花不是天然的。”陈清也走到补光灯下,调整光线,“这几枝开放度不好,做花束效果一般,在补光催开。”
蔺怡点点头,收回好奇的脑袋,抬眼去看陈清也:"怪不得,原来是喷色的。我就说嘛,要是天然的绿玫瑰挤在一起,岂不是很像羽衣甘蓝。"
这个比喻很有蔺怡的风格,听得陈清也有些想笑。其实陈清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实际思绪还丢在蔺怡结婚,阮舒池和蔺怡的过去,还有自己不争气的挣扎之中。
她的状态算不上好,几乎一夜未眠又开了长距离的车,眼下乌青一片。陈清也人本就生得白,骨架纤细身上又没什么肉,脸再一没血色就显得整个人极其羸弱,都能被风吹走似的。
蔺怡细看下,觉得她和大学的时候一样,又不太一样。感觉洒脱了些,也更沉稳了。
“既然没方向那我们就看着选吧,值班送男生比较多会选黑色,或者绿色系。不过这两种颜色的花,天然色的比较少而且不便宜,通常用不上所以性价比比低,我们后来就不太进了。’
陈清也从花桶里抽了一只白玫瑰出来,将花心斜对着蔺怡,继续解释道:“现在花店常用的方法是喷色,拿花型比较好的白色花做底上鲜花喷剂。你考虑这种吗?‘“不太考虑。”蔺怡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可能我就是送他把路边薅的草他都会开心地跳起来,但是喷色花...还是自然点的吧,他们外国人都喜欢自然的。'“我也不喜欢喷色花,感觉把花变得不太自由。”陈清也把白玫瑰插回花桶,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道,“不过你们感情可真好。'
"毕竟当初是他追的我,总得迁就我一点。'蔺怡目光忽然看向一旁冷柜里大把的草花配花,指了指它们又去看陈清也:“这些就是他的审美,可以用这几个扎一束吗?‘
这个天气冰柜就没通电,好几种配花乱糟糟挤在冰柜隔层,入眼只见黑乎乎绿油油的一片。陈清也去仔细分辨了一下。
翠珠,喷泉草,绿铃草,九星叶。
花束里常见的草花,还从没有人要求用这些扎一束的。而且就这些配在一起,真的不会像路边采的野草吗?陈清也有些犹豫:“只要这些?要不要选几朵主花?’“就这些,他会喜欢的。”蔺怡肯定。“那好,我大概搭一下你看看效果,到时候再调。”陈清也挑了几枝开得正好的翠珠,一枝做中心其他打螺旋叠加,五枝固定后在空隙处填充绿铃草,又根据视觉感受高高低低加上喷泉草和九星叶点缀。这会儿花束已经热热闹闹初具模样,蔺怡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就见陈清也又去挑了几只小碎花。这花有些像满天星,远看白的小花轻颤,似乎就是悬浮在空中细碎的星子。
“这是亚布流星,我喜欢用它代替满天星。”陈清也握着花杆给蔺怡看,“怎么样,还有什么想加的吗?”蔺怡摇头:“简直完美。’
陈清也低头笑笑,带着花走到工作台前:“那我开始包了。这些花一般花期5-7天,我会做个简单的保水,想养久一些得换花瓶养。’
陈清也动作熟稔,用透明胶带缠住打螺旋的交叉点,固定好后把枝干修剪至合适的长度,包上吸水棉和塑料纸,捏紧开口用细口的花壶往里倒水。封口扎紧,她开始挑选包装,内衬鹅黄色牛奶棉,背后衬上浅绿色欧雅纸,最外层则是春辰绿得网格蜂窝纸。蔺怡的目光几乎跟不上陈清也的动作,她环视一圈这家网络风评极佳的精致花店,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开这样一家店,很辛苦吧。"
正在挑选丝带颜色的陈清也一顿,没抬头只是笑道:“刚开始的时候有一点。一头热盘下店铺却什么也不会,等装修的时候就到处学,跟着视频学去别的花店偷师。醒花、打刺还有包装,那会儿做的梦里都是在打螺旋。’“后来熟悉了就好了,做什么都一样嘛。”陈清也最后选了两款,还是纠结,干脆把问题抛给蔺怡,“白色还是黑色?‘
蔺怡走到陈清也身边,对着花儿比了比,刚想开口说自己选黑的,却又看上了一旁的编织麻绳。”我选这个。’
陈清也跟着看去,好像确实不错:“你每次都会选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
“包括我结婚吗?”蔺怡歪头看她,脸上依旧浅笑盈盈,“我觉得你是知道的,我本硕期间,大概有五年都在喜欢阮舒池,可惜一直没得手。"
“我不是没表白过,可惜师兄拒绝得也像秋风扫落叶,毫不留情。’
陈清也点点头没吭声,别说五年了,遇上十五年的那个,他也不动如山。
"当然,师出同门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是异国他乡的地方,哪怕被拒绝我还是喜欢他。”蔺怡继续道,“没有人能拒绝阮舒池的吧,温柔贴心情绪稳定,最主要长得好看还洁身自好。"
“可是我就是走不进他,后来偶尔想起总觉他对人都隔着一层,而有时候客气的本质,就是疏离。“他回国后,我留在慕尼黑继续读博。你知道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多难毕业吗,我每天宿舍图书馆两点一线,后来生活里唯一的彩色成了我现在的丈夫。’提到心上人蔺怡嘴角开始上扬,显而易见的一副甜蜜模样:“差点忘了介绍,我的丈夫是我老师霍亨索伦的外甥,我们是在老师家聚餐的时候认识的。他有一点点亚裔血统,混血,巨帅。’
陈清也失笑配合地点头。
蔺怡见状还不忘再补充一句:“不开玩笑,真的比师兄还帅。
解释太过认真,陈清也这回是彻底地真实的笑开。"我们这群搞文学的发疯的时候,就喜欢去听隔壁的哲学课。哲学嘛,听多了就显得神神叨叨的,所以有时候也就也喜欢去分析自己。我也一样,他回国后我非常认真地思考过,我对师兄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来源于什么?""最后的结论是有色令智昏,有最简单的心动好感,可能还夹杂一些仰慕。从头到尾我和师兄没有刻苦铭心的什么,一切都是淡淡的。所以最后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也很轻易被别人替换掉。’
“那你呢?”蔺怡话锋一转,不得回应低头去看陈清也垂下的脸,“其实大学那会儿,我就纠结过你们之间的感情。可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你是喜欢阮舒池的。”“别问我原因,这是女人的直觉。”蔺怡见陈清也刚要开口,已然猜到她要问什么,“或者你看我们的眼神,和我看你的很相似。’
“所以从走进这里开始,我看你的眼神和表情,大概就能大差不差地猜到你在想什么。"陈清也扎好麻绳,最后调整完位置,拿起喷壶往上花叶喷了些水,等白色绿色的花啊、草啊水润起来,再递给了蔺怡。
她现在脑子乱成一团,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蔺怡又能知道什么。
陈清也还是很给面子地问道:“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蔺怡笑着接过花,抱进怀里:“我猜,可能是...“还在喜欢阮舒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