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chapter 56
闻屿舟跪触地在床上,压着眉头,眼里是掩不去的懊悔去自责。简初雪脸上犹挂着泪痕,瞥了眼他脸上的印子,,转过身去。他似乎想说什么,随即捞起唯一完好的外套,舌尖顶着脸颊下床,从衣帽间里拿了衣服换上。
“我去隔壁睡。”
简初雪没动。
等到关门声落下,她再也忍不住,先是小声哭泣,最后用被子捂着脸,放纵地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情绪好点。
扫了眼凌乱的床铺,今天画展准备的礼服撕的七零八落,以前他也弄坏过她一条裙子,可从来不是这样。
今天的情形像噩梦一样,他们连吵架的过程都省略了。闻屿舟站在门口,听着细碎的哭声,心口一凛一凛的,却没法再进去。他知道她不想见他,至少此刻不想。
走进隔壁房间,才看到是画室,而另一间卧室已经改成衣帽间,不禁苦笑,他当时重新装修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拒之门外。简初雪第二天离开时,司机说闻先生是后半夜离开的。她搬回家,准确来说是简凝的房子,住了一晚上,就接到画展邀约。这次画展很成功,之前合作过的画廊负责人想与她合作,两人约定见面地点,聊了合作细则。
主要就是巡展。
简初雪没有理由不同意。
她在松陵美术馆认真挑选出展的作品,再次翻到那幅扭曲暗黑风格的作品,作品没有署名,应该是某个新人打包卖的。仓库的灯束里粉尘如柱,简初雪下意识地弹了下表面,忽然摸到一处凸起。这种凸起与颜料的厚度差不多,本不应该引起注意,但她刚摸的是一处留白。
拿起仔细查看,不是破损,也没有纯白颜料,就是凸起。是从里面顶出来的。
翻到背面,是用刀刻笔画了个类似于漂流瓶一样的东西,借着光线,她注意到一条轻微的细线,从“漂流瓶"的位置到一角,像是不小心划的。简初雪若有所思,干脆用工具将龙骨架拆掉,打开褶皱,里面确实卷了一截,署名和作品名字一一
Son.V
《爱人》
这竟然是Son.V早期的作品,简初雪觉得这么暗黑扭曲的风格,却署名为《爱人》,Son.V早期是风格是这样的?。挺让人意外。
猝然,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她再次将画面平铺,扭曲的线条,大面积的晕染,枯萎与盛放并存,邪恶包围悲伤。
陆诗琪说闻柏舟是中毒,闻屿舟说他浑身是血,抓痕……画面上有很多刀刻笔划痕,是与画面割裂的破坏,像是没保存好,运输途中的剐蹭,她摸着钉在十字架上的国王,他的身体是虚无的,看不出手脚。疯了,简初雪极力遏制胡思乱想。
她怎么能将这幅作品与闻柏舟联系在一起?Son.V?
没人知道他是谁,是男是女,也是近几年才开始热起来,画工趋于稳定成熟。
这幅作品没有时间,可看画质以及颜料的氧化和细微开裂的程度,至少八I九年以上吧,但也不一定,有些没有好好保存的作品,两三年也会如此。不过从画功和Son.V流入市面的作品推断,就是八九年前的水平。简初雪将画卷卷起保存。
画展巡展是一路南下,美术馆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打包装车托运,出发时,时郁礼忽然出现,说是陪她。
“这么多同事,郁礼,你不用特意陪我。”“我三哥的吩咐我不能不听。”
简初雪心底一暗,那晚之后,他们没再见过面,也没有打过电话,莫名其妙的冷战着。
到地方,忙着协商沟通展出,暂时将这些事抛诸脑后。一直到第一站巡展结束,大家才松了口气,各自出去放松。南方夏季潮湿闷热,亦如她此刻的心心情,吹着海风,亦觉得腥腻难闻,她随手拿起路边摆的玫瑰,刚要付钱,时郁礼已经付款。“谢谢,"简初雪在长椅上坐下,“你们不是在KTV唱歌吗?”“没意思。”
她没理会,也不关心一个常年泡在酒吧里的人,为什么忽然觉得那里没意思。
简初雪摸着玫瑰花,指尖被刺扎了下,细微的红点,也不觉得疼。骤然,她发现这些天,她一直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今天的展出很成功,她拥有了她这个年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即:刚毕业就巡展。
这是很多美术生终其一生也无法做到的。
她固然有许多便利,可《双魂》和《雪国》实实在在撑起了巡展。在画展上接受赞美时笑容特体,说话有分寸,可此刻她发觉这些笑容下,掩藏着淡淡的伤感。
不止是她与闻屿舟暂时的矛盾,更是因为她的惶恐,匿名短信带给她的恐惧,闻家家宴那次众人奇异的态度。
“你和我三哥吵架了吗?”
时郁礼的话截断她即将陷入黑暗的思绪,简初雪怔怔出神,忽然看到拽着气球经过的人偶青蛙,三三两两下棋的大叔大爷,来来回回做扩胸运动的大叔大妈,夜跑的青年,蹲在一旁玩手机的大人和在地上打滚的小孩……暗暗呼出一口气,“没有。”
“我想也是,他那么在乎你,哪里舍得和你吵架。"时郁礼撇撇嘴,“家里最近,怎么说呢,姑父和三哥好像在较劲,周叔脾气也不好,已经收拾了我好几回了。”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较劲吗?”
时郁礼忽然瞥了她一眼,随即立刻转向别处,语焉不详,“好像是三哥弄丢了什么重要的证据,姑父不相信。”
“什么证据?"简初雪自己被自己的语气吓到。他摇头,又瞥了她一眼。
简初雪一直盯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眼里那一抹不自然,“你总该有所怀疑吧。”
“大哥当年的死有了新进展,“他看着简初雪,他们之前就说过,明家只是马前卒,“姑父收到消息,”
时郁礼忽然刹住话头,欲言又止。
“什么消息?"简初雪声音平静,她却清楚地感觉到心口的冰凉。“我只是听到了一点点风声,也可能是道听途说,"他使劲强调,这才嗫嚅着说道:“陆家,陆先生好像,好像参与,”简初雪转过脸,目视前方。
时郁礼识趣的闭上嘴。
许久,手里的玫瑰蔫下去,简初雪才开口:“他怀疑我爸爸是推动你们大哥死亡的幕后推手,怀疑闻屿舟为了我把证据藏起来了,是吗?”她有种豁出一切的决然。
时郁礼哪敢接话。
一切都说的通了。
简初雪揉了下心口,她可以想象闻屿舟这些天所承受的煎熬,即使她也是无辜的,可是她再痛,又能痛到哪里去。
闻柏舟她见都没见过,她也只是在听到他的事情时难过一下,更多是唏嘘。他的死,都没有别人怀疑陆鹤铭带给她的伤害大。可闻屿舟会痛,她也就痛。
“嫂子,你别胡思乱想,我三哥能处理好。”“那你呢?“简初雪看向他,眼底的晶亮格外刺目,“如果是真的呢?你会怎么处理?”
时郁礼慢慢站起,巨大的身影挡住路灯,犹如手持镰刀的食死徒。他眼神冷戾,声音冰凉,“我会复仇。”
简初雪垂睫,竞有松了一口的错觉。
是因为符合她的猜测,是因为他们兄弟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时郁礼的回答就是闻屿舟的答案。
她得到了她早已知悉的结果,反而轻松。
“嫂子,很晚了,早点休息,明天得转去下一站。”简初雪站起身,微微一笑,回到酒店,她居然能淡定从容地删除匿名短信,如果是真的,她无力改变,如果是假的,那给她发消息应该也属于某个环节吧。
不去理会就好。
之后的行程愈发忙碌,合伙的唐总临时有事,简初雪一个人全面负责,忙的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她竟不知唐总一天内要处理这么多事。一个电话没说清楚,另一个电话又打进来,她还得一直举止一块充电宝。好在展出当天唐总赶回来,她很不客气地将工作再次全部推回去。“好说好说,我是策展经理人,你是艺术家,谁也别抢谁的饭碗,合作愉快。“唐总乐呵呵的接受安排,四两拨千斤地处理各种人际沟通。简初雪感叹:术业有专攻啊。
夜深人静,她躺在酒店最豪华的顶层套间。已经失眠好几个晚上,白天靠黑咖啡提精神,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她很少失眠,连新婚之夜新郎丢下她离开,她都能睡着,这些天高强度工作,反而失眠。
简初雪想,是不是她在北山林墅住习惯了,不太适应标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于是给自己定了个豪华顶层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