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开到33号楼下时,雾耳偷偷在吃青团。等贝坷发现时,她已经吃完了。
“哎呀,傻孩子,这青团是冷的,吃下去是会拉肚子的。明天家里办酒席,你把肚子吃坏了,怎么办?”
“妈妈,我保证下回不偷吃。”
“一不要偷吃,二不要吃生食。”贝坷说道。
“吃一个应该没问题。我小时候也一度以为青团是开袋即食的。”离人说完,打开插销,放下车厢挡板。
雾耳赶紧把篮子交给贝坷,下车待在一边看他们搬运。先是三人座的大沙发,接着是贝坷最爱的缝纫机,再是五斗橱、衣柜、黑白电视机、红灯牌收音机……最后搬下的是一只70公分大小的红木四方凳,正宗的老物件,别看体积不大,没有两个人的合力是搬不下来的。
“妈妈,我要用它吃饭。”雾耳指着红凳说道。
“可以,给你当饭桌。”
说完,母女二人就和离人一起走进33号。刚踏上二楼,转身却见一个瘦骨嶙峋的陌生男子,佝偻着背在离人家门口朝里张望、鬼鬼祟祟。离人咳嗽了一声,男子回过头。只见他眼眶深陷,印堂发黑,尖嘴猴腮,眼神飘忽,似笑非笑。
“朋友,想看进去看……”离人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们从哪里搬来的?”男子反问道。
“湖南路离家宅,你呢?”离人以为他是来结交的,就一五一十回答了。
“晃家宅。”
离人刚想接着问,他就灰溜溜的下楼走了。随后他们回到房内调整家具,等离人结清剩余工钱,搬运工也开车走了。
下午,离人与贝坷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雾耳又一次来到阳台。透过阳台石柱间看到的世界,从二次元变成黑白条纹。白净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收起金色的毛边,对面楼房的外墙从柠檬黄变成灰棕色。楼下的天井里,错落有致的堆放着几株盆景,但突然的变天,使得天井里的盆景被黑白间隔,撕成粉条。
雾耳这回比上一次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在的高度正是二楼,她不禁往后倒退了几步,目光刚要往回收时,就听见离人在叫自己,便转身朝厨房跑去。
一路上她注意到,主卧五斗橱上摆放的收音机是全新的,其长度甚至超过黑白电视机。很多年以后贝坷才告诉她,这是一台可以录放两用的收音机。只是在那个黑白与彩色交织的童年里,他们三个人从未真真正正在一起共同使用过。只有雾耳在不知未来如何的这天傍晚,无意间瞥见收音机四周的不锈钢边框,在灰黑的天色下,熠熠生辉。
“雾耳,从今以后你就坐在这里吃饭。”离人指着餐桌的一头,对她说道。
“妈妈说,会给我一个小红桌吃饭。”
“雾耳,我们全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你需要坐在这个位置。当你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你就可以使用那张小红桌,好吗?”贝坷说道。
“为什么?”雾耳最近总喜欢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需要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而红桌太小了。”
“妈妈,我想我明白了。”说完,雾耳端起饭碗,歪歪扭扭的举着筷子夹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