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天申时,八月十二】
晴儿再次回到龙凯的卧室的时候,紫芊已经在那里了,沐浴后她换了一件素净的衣服。晴儿看了紫芊不禁眼前一亮,洗净尘垢之后,只感觉对面一股清风扑灭而来,清新自然,举止却又温敦可亲,她这才发现原来紫芊姑娘这么漂亮的。
晴儿喜滋滋地挽了紫芊的手臂,说道:“紫芊姐姐,原来你这么漂亮啊,早知道这样就让你早点洗澡了。”
紫芊抿嘴而笑:“一副皮囊而已,没什么好炫耀的,再说你也很漂亮啊!”
晴儿嘟起小嘴:“哪敢跟姐姐相比,你又漂亮又能医治病人,喜欢的人肯定很多,那像我又笨又丑,以后恐怕都嫁不掉的!”
紫芊这次真笑了,捂着嘴说道:“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嫁人的事了,我都没想呢?”
二人叙起年庚,晴儿已满十五,紫芊虚岁十八。两个小姑娘家聊天,一开始了,就止不住了。
两人越聊越投机,晴儿忽然咬着嘴唇说道:“我自小是孤儿,是云夫人收留了我,稍大后就一直跟着小姐,今日见了姐姐,感觉就像亲人一般,我能高攀与你做金兰姐妹吗?”
紫芊喜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高攀低攀。我自小跟家父行医走江湖,但老人家也是在前几年去世了,一直孤单一人,比你好不了多少,现在能有你这么个妹妹,真真再好不过。”
两人说干就干,在院外捻土为香,叩拜天地,八拜为交,义结金兰。晴儿为妹,又向紫芊磕了三个响头,紫芊回礼相拜。
行礼完毕,晴儿叫了一声:“姐姐。”她声带呜咽,眼泪夺眶而出,陡然间她感觉这茫茫的乱世间自己再不是一个人了,以前她依附小姐,听小姐的话,可没有亲人,现在她有姐姐了。
紫芊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喊了一声:“妹妹,我的好妹妹!”两人拥在一起,泪流不止。
木老爹来到后院看到两个梨花带雨的女孩儿哭作一团,大惑不解道:“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晴儿破涕为笑:“高兴呢,我们高兴哭了!”
“什么事能高兴到哭了?”木老爹摸着脑袋,“小凯醒了?”
晴儿跳起来,哎呀叫了一声,说道:“我们贪自己高兴,把那个冤家忘了,他身上还插着针呢!”
紫芊说道:“妹妹安心,他血气很旺,那些金针在他身上多待些时间无妨。”
晴儿小手拍拍胸脯,这才把与紫芊义结金兰的事跟木老爹讲了,老爹也替她两个高兴,拍着大腿说应该早些告诉他,他还有些松子酒,让她们行礼时用上的。紫芊说现在也不晚,还可以喝。于是回到房间,用茶杯盛了,紫芊和晴儿连喝了三杯,木老爹也陪两姐妹喝了一杯。喝完酒,晴儿仰着泛红的小脸,吐着舌头说道:“今天真高兴啊!”言毕,三人相视开心而笑。
饮酒完毕稍息之后紫芊来到龙凯床前将金针取出,让晴儿取来软布蘸了酒将其身上滴流的血痕擦掉,然后在木老爹的协助下将其身下已经染污的床单取下,又提起笔来写了一张方子,让木老爹去到前堂抓煎煮。
然后紫芊又来到龙凯床前,沉思良久后手指捻动,食指指尖隐现一抹青色,在龙凯的丹田、膻中、天突、风府、大椎、百会等穴位上一 一点压,每点压下一次,她指尖的青色便进入龙凯身体内一截,等她点压完毕,已经大汗淋漓,几乎不能走动。
晴儿见状赶紧扶她到椅子里坐下,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问道:“姐姐刚才用的什么医术,是不是很费体力。”
紫芊饮了一口水,说道:“这叫木绵指,是一个小法术,可以强健人体内的经脉。龙公子血脉强大,但经脉不健,这跟他昏迷有很大关系。我用这指法给他疗伤。”晴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紫芊看了看她,似笑非笑道:“妹妹这么关心这位龙公子,他平时待你很好吧!”
晴儿听出她语气里的促狭意味,脸红说道:“姐姐莫要取笑我,我跟龙公子是泛泛之交,不过很是佩服他的为人。龙公子原来是我们家小姐很看重的人,我也是受小姐之托去照顾他的。但他从黑松崖来之后失了记忆,便去城外治疗了,小姐也不好留他,后来他又和木老爹一起回到武陵,替小姐做了不少事。小姐还有李将军都有意将他招募进武陵军中,但今天他不顾武陵军令硬是自行去解救城外的百姓,据说惹恼了不少军中的人,但包括晴儿在内也有很多人很佩服他,所以晴儿自愿来照顾他。”
晴儿说这些的时候,看到紫芊听得很是认真,笑道:“也幸亏他能违反军令去下城救人,否则我可得不到你这么个好姐姐了。”
紫芊听了,也笑了起来。稍后,紫芊说道:“他这病有些重,恐怕得睡些时间,等木老爹把药熬好,喂他喝了,今天我给他的治疗就差不多结束了,前堂还有不少受伤的人,我们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两人叙完话向前堂走去时,紫芊似乎想起什么事情,眉头微皱,踌躇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翡翠色的木坠。这木坠通体碧绿,约有半个拳头大小,外形宛如一个水滴,顶部有个小孔,系了一个吊带。紫芊走到龙凯床前,把吊带挂在龙凯脖颈上,然后将木坠贴身放入龙凯的内衣中,正好坠在他的胸前。把这些收拾妥当后,紫芊才与晴儿去了前堂。
前堂中刚好新来的一批病号,呻吟之声四起。杨三郎先前还有些气定神闲,现在则有些手忙脚乱,紫芊和晴儿来得正是时候,连忙帮他接下一批病号。跟先前不一样,这些人除了刀箭外伤,有些是因惊吓和劳累致使精神惶恐敏感,时而安静,时而喊叫。
病人很多,草药耗费也多,恒安堂幸亏有龙凯和杨三郎、木老爹在羽霞山采集的草药,龙凯将它们存在寐鱼中带了回来,先前都拿出来给了杨三郎。即使这样,也有些供应不足了。
紫芊跟杨三郎要了十几个木箱子放到后院,在上面写上各种草药名字,晴儿识得有白芨、三七、仙鹤草、黄连、栀子、黄柏、茯神、茯苓、远志、石菖蒲、人参等,然后紫芊挥动右手腕部珠链,里面便有了各种草药。这个手串晴儿第二次见到了,紫芊上次取针灸锦盒也是从这里面取的。
晴儿事后跟杨三郎提起紫芊的手串,杨三郎推测这个手串是个储物的法器,龙凯也有一个近似的东西。杨三郎顾不上询问紫芊法器的事,而且也知道问了紫芊也未必说,这些东西都是她们这些修士的隐私,只是看到草药后大喜,这解决了他的大问题。
紫芊又和杨三郎协商后将不同病患分到不同的区域,给每个病患一个天干地支标号让他们自己拿着,然后在一本簿册上写明他们的病况。需急救的当场治疗,需汤药针灸的写下方子让晴儿安排,需安神的服用安神定志类丸药后安排到后院静养。
紫芊熟练地问诊、切脉、下药、包扎、针灸,动作干净利索,手法妙到毫巅,诊疗过程中她面目沉静如水,不急不躁,不喜不怒。她认真地专注于治病救人,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不曾干扰她存在般,各种纷纷扰扰地事务在她手上纷纷迎刃而解。晴儿与她一起忙进忙出,受其影响,心神也渐渐安宁。
等忙过一阵,晴儿抬头发现,恒安堂里躺满了病号,但都十分安祥,许多病患都注视着在场间来回穿梭的那个素衣姑娘。病患们从紫芊那里感受到一种圣洁庄重,温柔可亲,但又沛然不可侵犯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们心动心慕,也让他们安心,连杨三郎都抚着胡须,不时对着紫芊微笑赞赏,反而是紫芊自己却对这些熟视无睹。
晴儿很快感受到了大家的这种目光,连她自己也感到与有荣焉,骄傲地挺着小胸脯,心中默然道,那素衣姑娘厉害吧,那是我姐姐,我的金兰姐姐呢!
在晴儿给一个老媪上药时,老人指着紫芊轻轻问道:“那个姑娘是谁啊,又好看又能干呢,可有了夫家没有啊?”
晴儿抿嘴笑着说道:“婆婆,您问着人了,那是我的结义金兰的姐姐呢,从小就学习医术,比这里的杨三郎大夫都强呢,至今还未觅得夫婿呢?”
老媪又问道:“为啥呢?”
晴儿眨了眨眼:“我这姐姐艺成之后,一直忙着悬壶济世,没有时间呢,再说您也看到了,我这姐姐是漂亮又能干啊,平常人那能入得了她的法眼,怎么也得个王公贵胄的公子哥才能配得上吧,这样的人可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