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今日他却亲自前来督办此案件?动动脑筋好好想想。”
“这一切皆因何人?”
经过一番思考,李祺迟疑地回答:“是朱航吧?”
“你还未领会么?”
说到这儿,李善长神情异常严肃:“在陛下心中,朱航之重要,无人能及!”
“甚至超过了如我这般长期效忠的心腹老臣。”
“其地位之重,竟让陛下不愿打扰他,甚至私下里乔装访问以咨询政务。”
“别说当今,就是在历史上,谁曾受到如此重视?”
听了这话,
李祺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他尽力回想是否有先例。
似乎是唯有当年的诸葛孔明,得到刘备三次亲访草庐的礼遇。
随后,诸葛迅速成为了刘备的主要军事顾问,甚至成为刘禅时期的 ……然而,朱和尚对待朱航,何止三次之数?
几乎将朱航府邸视为皇权的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朱航尚年轻。”
李善长的眼中光芒闪动不定:“待我们这批老臣陆续谢世,正值他施展抱负的壮年之时。”
“到时候谁能与之抗衡?”
这番话语落下。
李祺心中完全平静了下来。
难道到时候整个朝廷都将满是朱氏的支持者吗?
想象那个场景,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冷气。
“和这样的朱航相比,那群算计人的淮西显贵又算什么?”
“只不过你,和那些淮西世家也差不了多少,同样缺乏识别人才的能力,故为父接手此事务也是为了为你、为李家留下后路……”
李善长继续说:“若我妥善解决了这件事,就可视为朱航之人,成为朝中首个认同他的人。”
听到这里,李祺先前沉落的心情再次高涨起来,激动地说:“真的?是真的么?”
“不要太兴奋。”
李善长叹息一声:“日后必然有许多优秀的年轻人渴望投奔朱航身边。”
“为父年事已高,已无多少时日再加深与朱航的关系了……”
李祺听到这里,欲言又止:“父亲…其实,或许我也…”
“你?”
李善长怜悯地看着儿子,苦笑:“还是放弃你的幻想吧。”
“以你的身份和才能,如何能成为朱航的人?”
这下,李祺顿时觉得不服。
我也算是未来韩国公,又贵为当前公主的驸马,追求依附我的人多得是,我都不稀罕。我还不够资格去靠上朱航吗?
李善长摇摇头回应:“以前汤和在郭子兴军中的职位只是千户,而陛下那时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小卒而已。”
“可汤和却常常紧跟着陛下身边。”
“这才是识别人才的眼光!”
“你有这种眼力吗?”
“再说,汤和的那个千户的位置是凭自己的实力拼来的,你现在的地位全是父亲给的。”
“你能有什么能力或者特长来依附到朱航门下?”
“我……我……”
李祺涨红了脸,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感到无地自容。
见此情景,李善长叹息道:“虽然你并不是那种挥金如土的富家子弟,但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物。”
“将来依靠驸马之尊和韩国公的身份维持李家的荣耀与富足,我已经谢天谢地了。真想做点事情的话,记住一点:尽可能去讨好朱航。”
“如果运气足够好,也许还有机会被朱航看中……”
李祺心神不宁,心情颇为复杂,
想到自己身为一个贵族子弟,在朱航面前竟然会如此不起眼,根本不够格成为朱航的一员……
李善长随手捡起桌上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名字,“依据这份清单去追捕要犯。”
李祺接过清单时全身一阵冰凉:“平凉侯费聚、吉安侯陆仲亨、忠勤伯汪广洋……”
名单上共有十八个人,且都是淮西显赫的大人物!少了这些要角
一向傲慢的费聚,此刻也不得不收敛了一些,向李祺低声询问。
而李祺只是一笑回应道:“胡相事先没想到,我的父亲会在这深夜邀请你们前来吧?”
听罢,费聚尴尬地笑笑,并未再多问。
其余的人也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些人大都出身军旅,
没有了胡惟庸、汪广洋等文职大臣的运筹帷幄,一时没了主意。等到众人接近书房时,
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书桌上,赫然坐着李善长,而斜在一旁的是
毛骧。
此时毛骧显然多日没有休息,一脸疲惫,眼睛红血丝密布,冷眼打量着众将,令众人感到如芒刺在背。
他是毛骧,皇帝手下的第一鹰犬……
朱和尚建立大明之后,愈发病态地猜忌着自己的大臣们,对下属大臣们的控制愈发严格,使得亲军都尉府的权力日渐增大。
他们不仅在夜深人静时监视臣子的一言一行,
即使哪户没有几名亲军都尉府的眼线,这只能说明,该人在皇帝眼中并不那么重要。
所以即便有人知道了家里有哪些是亲军都尉府的人,也不会宣扬,只能容忍下去。
当众人看到毛骧时,心中的情感除了厌恶之外更多了几分畏惧。
谁也无法确定他手中是否掌握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而现在却是半夜。
在这个时候,在李善长家中见到毛骧,究竟意味着什么?
原本众人都以为,李善长忽然夜召诸人,未将胡惟庸召来,是因为预感到了他在淮西领袖的地位可能受到威胁,
想在私底下拉拢几个人。
但现在,众人的心中涌起了浓重的不安。由于缺少胡惟庸和汪广洋这样的策士,
众人力图以爵位为序,自然是以费聚和陆仲亨为首,上前向李善长行礼:“末将费聚,参见大人。”
“末将陆仲亨,参见大人。”
“请不必多礼。”
毛骧那种压迫性的气势就连李善长都不太自在,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这次叫各位来,是因为亲军都尉府有桩案子需要处理。”
话至此,李善长不再多说,
毛骧则冷冷接过话:“有一桩案件,是关于……”
“京城郊区有一个名叫朱航的村长,近期被指定为马夫。”
“然而他被告知领到的是不能繁衍的母马。”
“无法按时缴交马匹的话,朝廷将会对其施以刑法。”
“这是一种恶意的诽谤,本官正调查此件。”
听完这番话,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
之前他们一直在猜想,毛骧与李善长深夜召见他们会涉及什么样的大事,
反复回忆过往自己做过哪些见不得人的事,偏偏没有往这件马匹分发问题上想。
这也能算是个大案件?
虽然我们确实借助马政对朱航进行了陷害,但这在官场上不过是个常见的打压手段而已,每个人多少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当官如果不用心机,还算哪门子官员?
即使这件事情传到了朱和尚耳中,顶多也就是惩罚一下,然后视若无睹罢了。
何必兴师动众呢!官场上的这些游戏规则大家都懂啊。更别说,
你们有确切证据吗就把我们召来了?
费聚几乎想要笑出声来:“毛将军深更半夜地,借李大人之名义招集我们,竟是为了这事儿?”
毛骧听到此言,微微眯起双眼,缓缓问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大事情?”
“小事一件,派一名县令去处理就够了,为何要麻烦到您两位。”
费聚笑道。
李善长深吸了一口气,紧闭双眸,无法再直面这场景。与此同时,旁人的闲言碎语仍不绝于耳。
“确实,谁都能去服徭役,只不过是几匹马罢了,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我们营里有些战马,我可以代他交!”
“为这种琐碎的事情让大家都折腾到半夜,值得吗?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话语刚落,“唰”
的一声,
一把明闪的雁翎刀已被抽离刀鞘。周围的声音瞬间归于寂静。
随后,费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语气中带着愠怒:“刀?你们谁没见过!我斩首的时候你还知在哪儿流浪呢!”
然而,陆仲亨制止了他,眉头紧锁地说:“李先生、毛指挥使,事情还没到非如此不可的地步吧。”
接着转向李善长,“李先生,您能不能劝说毛指挥使一下?”
此时的李善长仿佛超脱事外,双眼闭合,仿佛现场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费聚脸庞抽搐,冷冷地看着毛骧,言辞尖锐地说:“指挥使,戏已经演得太过了,这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问题,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而毛骧则面色如铁,缓缓回应:“小问题?”
“整个亲军都尉府,数千人在内,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去搜寻与此案相关的人或物。”
“作为负责人,我的失败使得我个人要受罚——接受二百军杖。你们还认为这只是小事?”
话音刚落,费聚愣在那里,难以置信地张开了嘴。
见状,陆仲亨的脸上满是困惑与不满,正欲再说什么,
毛骧的双目似两颗冷冽的冰刃,审视着在场所有人:“目前在押的大监狱中,太仆寺已有十余名各级官员因本案身亡。”
“捕拿那叛变的县丞及其亲属上千人口的行动也在进行之中。”
“此事更是引起了陛下本人的关注并亲自督办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