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容海站定,立刻上前拉住赵阔的披风,急切地问道:
“赵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那些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净心兰的…”
“阿海,与其问我这些事,现在该做什么才是首要的。”赵阔语气淡漠。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慕容海看见自己身后各个坐卧在地的影堂弟兄,中箭的人不在少数。
如果继续一路奔出树林,大伙儿仿佛眼一闭就会昏过去。
慕容海抿了抿唇,走到中箭最多的凌九身边。
看凌九腰部、左背、腿上各插一支箭,鲜血不断涌出,他眸底闪过一丝沉重。
“凌九,你先忍忍。”
拗断那三支箭羽,慕容海将之扔得老远。
随后他扯下自己的披风,使劲撕开,动作熟练、利落地替凌九绑住三大血路,避免他失血过多。
“头儿…我好困。”
凌九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朝慕容海低声嘀咕。
“没我的同意,不准睡。”
慕容海背起他,又搀住左后腿中箭的凌五,一步步缓慢地向前。
后头的虎魍同样扶了一个,紧跟在他身后。
“赵大哥,这里离云城还有多远的路。”
没有马,他仍想赶紧送伙伴们去就医。
赵阔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道:“现下去云城只会被那些家伙逮个正着,到郊外的小镇吧。”
说完他瞥了慕容海后头的虎魍一眼,可随即又收回目光,帮忙扶起凌一,朝他说的方向走去。
慕容海不疑有他,正要上前,后头却传来虎魍低沉的嗓音。
“郡主很有可能被带去云城了,这里离城门也不会太远…”
“虎魍,我相信你,不是因为你多次为了我违抗虎爷。”
慕容海没有回头,可声调迸出阵阵寒意,“而是我真把你当兄弟,所以…你走吧。”
话音刚落,虎魍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方才那箭上有虎盟的记号。”
慕容海的语气有掩不住的疲惫。
“在我还没对你出手前,劝你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明知这也许和虎魍无关,他仍难保证,下一秒会不会把这口气出在他身上。
不等虎魍回应,慕容海朝他身旁不远处的凌一道:“凌一,可以劳烦你搀一下凌八吗?”
凌一只有手臂被利箭擦伤,闻言立刻走到虎魍旁,把左背中箭的凌八给接过来。
不再多停留,慕容海也不管虎魍是不是真的走了,继续扶着弟兄跟上赵阔。
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见赵阔说的小镇。
慕容海眉宇间染上些许喜色,动动肩膀对背上的凌九道:
“凌九,就快到了,待会儿就有大夫帮你看看,再撑一会儿!”
“头儿…”
慕容海身后的凌二离他最近,凌二艰声道:“凌九他…没气了。”
慕容海随即止住脚步,连带着其他人也停下来朝这边看过来。
只见慕容海背上的少年惨白着一张脸、双目紧闭,不知何时已经没了生息。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慕容海深吸一口气,抬手轻拍靠在他颈肩处,仿佛睡得沉的凌九。
他嗓子喑哑地轻道:“对不起…”
这声道歉,幽幽地传进众人耳里,除了赵阔,影堂的成员各个都红了眼眶。
凌九年纪是他们之中最小的,平时虽然反应缓慢、对人也不太热络,大家仍把他当作弟弟看待。
可如今,他们的弟弟却…
“走吧,你们的伤不能再拖了。”
不等赵阔开口,慕容海已经驮着凌九、扶着凌五向前进。
他一步步走得稳健,好似背后的人没带给他半点重量般。
赵阔找了个不显眼的巷内小屋安置大伙儿,请了小镇里熟识的大夫替他们疗伤,却没在屋内看见慕容海。
他走出屋子,一路朝镇外走,果真在一处小丘旁发现慕容海的身影。
还未走到他身侧,就听到他低闷的嗓音。
“一年前,我刚进入影堂,为了让他们对我心服口服,我动了一点手脚,让他们以为我办事效率非常好。”
赵阔不语,眼角瞥向一旁简陋的土坟,前端还插着支木牌。
“虽然不比平门给我家一般的感觉,我仍与这些人伴出了感情。”
“罗军说平门岌岌可危,现下凌九又因重伤而死,其余人也受了伤…”
慕容海咬牙道:“到头来,我谁也保护不了!”
“阿海,这不全都是你的错。”
赵阔上前,拍了拍慕容海攥紧到发白的手,轻声慰道:
“不管是平门还是虎盟,你有你的选择,更何况你的选择出发点都是为他人设想,没有人会怪你。”
慕容海拿出怀里的黑木盒,举到赵阔面前。
“这个是你让我虎魍交给我的吧?”
赵阔点了点头,“没错,你可知里头是什么?”
赵阔是看着慕容海长大的,他一看慕容海的神情就知道,他并未打开盒子。
赵阔伸手接过木盒,他也不打开,而是捧在手里。
“这是十年前盛开的那株净心兰的粉末。”
慕容海皱起眉,情报里确实有十多年前有净心兰的记载,不过资料甚少,只知道它大概在云城郊外出现过。
“太子委托影堂找净心兰,可影堂本就是在虎盟旗下,又为何要特别来要这东西?”
慕容海盯着那盒子看,这净心兰难道真这么神奇,大家都抢着要!
“因为比太子早一步拿到,虎盟就多一分保障。”
赵阔的话让慕容海一头雾水,慕容虎不是与月洋站同一阵线、关系匪浅吗?
看穿他眸底的疑问,赵阔将目光移到远方的山峦,缓缓道出他一年前未说明的真相——
当时,月瑶能够轻易出宫,是皇帝暗地里派人安排的。
皇帝久病多年,太子野心逐渐庞大,这些身为上位者的自然都看在眼底。
于是赵阔接了皇帝的委托————将太子的玉玺和月瑶送去南方,以避免将来宫里即将发生的大事,会伤害他最重视的宝贝女儿和江山。
“原本是要让郡主昏睡着离开云都,后来不知怎了,药突然失效,郡主醒来,还使计逃出去。”
脑海浮现月瑶的身影,慕容海眸底不禁一软。
为了去紫荆湖,那女人绝对是无所不用其极!
赵阔没留意到他眼底的情绪,继续说道:
“之后我一路派人跟着,却在云梦港被虎盟的人阻拦,他们不确定太子的玉玺是不是在我身上,所以不敢对我怎么样,却紧盯着我。”
表面要在慕容海他们等人面前装得若无其事,又要避开虎盟的眼线、寻找月瑶的行踪,赵阔才会在冬至过后消失在平门据地。
“那为什么要把玉玺交给我?”
既然太子想对月瑶不利,那时赵阔就该老实告诉他啊!
赵阔嘴角扬起一抹笑,笑意却没到达眼底。
“因为,我要报仇。”
怔愣地望着赵阔,慕容海顿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男人,赵阔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自己过去的事。
“当年,那个男人…也就是你的父亲,慕容虎,他亲手杀了我的弟弟。”
赵阔在说这话的同时,慕容海看见他眼底的沉痛,一如方才他葬了凌九那般,是发自内心的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