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夜深人静的巷子里，慕容海一步一步走得看似漫不经心，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稍早在来福客栈，慕容虎的话还在他脑子里旋绕不去…
“你凭什么认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控制我？”
慕容海嘴角挂着笑，可眸色淡漠又疏离。
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慕容虎也笑了，面具后的眼轻眯了眯。
“就凭与这次委托相关的，是你熟悉的人。”
瞥一眼手里拆过的密封信，慕容海忽地停下脚步，迅速地扭过头去，望着无人的巷道，沉声喝道：“出来！”
静谧的夜里，这声低喝透着诡谲和危险的氛围。
慕容海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眸里瞬地蓄满杀气。
当那抹漆黑的身影缓缓步出墙后，定睛看去，慕容海周身的戾气登时稍稍收势。
“你跟着我干什么？”
虎魍身穿夜行衣，回道：“主子派我来保护你。”
他的话让慕容海脸色一黑，语气沉闷：“滚回去，我才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
虎魍站得笔直，墨黑的打扮仿佛要融进夜色中，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
慕容海抽抽嘴角，“虎爷给你多少钱？不如我给你双倍，夜深了，回去早点洗洗睡了吧！”
好歹他这些日子也借着“影堂”赚了不少，虽然多数都缴纳回虎盟了，但不代表他拿不出银两来。
夜色让慕容海看不清虎魍的面部表情，自然也没察觉他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
“主子没给过我钱，替主子办事是我的荣幸。”
不只是他，四个卫士都以留在虎爷身边为荣，也是他们活着的意义。
“没钱！？”
慕容海好像听到什么奇闻异谭般瞪大眼。
“那你不就没存款！怪不得你总穿得这身黑漆漆的衣服，原来是没银两买新衣裳！”
“…”
面对慕容海略带同情的目光，虎魍连忙转话题。
“主子要我保护你绝对是有原因的，慕容公子也知道了吧？这次的委托…”
视线落在慕容海手里的那张信上，虎魍音量放轻道：“您是不可能自由进出那地方的。”
“你又能进去了？”
慕容海冷哼，“况且我可没答应老头要接这项委托。”
见虎魍眸色微讶，慕容海无谓地耸了耸肩。
忽地想起慕容海和太平郡主先前的口头之约，虎魍思忖着时间将近。
看向远处的高墙，在他看来，里头就像座华美的牢笼。
“总而言之，别再跟着我！”
不待虎魍反应，慕容海快步朝自己的居所迈去。
可才拐过两条巷子，后头又传来的一阵气息——
“再跟我就…”
转头看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人，慕容海出口的怒吼乍然停止。
“一年不见，别来无恙。”
那人一袭藏青绒袍，古铜的肤色在月光下透着健康的光泽，那双锐眼就像看见猎物，紧盯着慕容海诧异的神情。
慕容海瞪大眼瞪着面前的男人，哑声唤道：“罗军。”
“承蒙影堂的首领还记得我，该说这是件荣幸的事吗？”
听出他语气里的讽刺，慕容海立刻跨步上前，急道：“不是的，我待在虎盟里是为了…”
“那重要吗？”
罗军打断他，眸光淡漠。
“赵先生让你上船，教你经商、武功，你却一声不吭离开平门。”
“难道你要说，到虎盟里是为了平门？”
慕容海张口欲言，却又被罗军抢先一步开口：“你可知道这一年来，虎盟明面暗里地打压平门？”
慕容海双瞳剧缩，不敢置信地望着罗军。
这段时间他忙于影堂的委托，曾顺道打听平门的近况，却从未有人同他说平门近来有任何困难。
除非…他爹刻意没打算让他知道！
见他脸上灰暗的神情，罗军冷笑道：“你不知道就算了，还胳臂向外弯欺负教育你成人的大家！”
“慕容海，你先前口口声声说不会离开平门，如今平门在商道里摇摇欲坠、赵先生生死未卜，你可满意！？”
“赵大哥怎么了？”慕容海回神问道，神色焦急。
罗军摇了摇头，嘴角噙着鄙夷的笑，“若你真的在乎…下月初五，我会在云城郊口等你。”
语毕，不等慕容海回应，罗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彷似潭水般的夜色中。
怔愣望着无人的前方，慕容海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收紧。
在他身后不远的暗处，一直跟着他的虎魍无声无息伫立，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眸光沉静。
下月初五，即是一年约定之时。
————
虎魍以为慕容海会跑去找虎爷理论打压平门的事，没想到他只是轻叹了口气，什么动作也没有就回到居所。
睡了一晚后，慕容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神色自若地出现在来福客栈。
来福客栈其实就是“影堂”的据点，不比虎盟的商队人数，影堂只有十个人，连个整数都是刚好凑足，实在少人。
来福客栈二楼的尾端包厢，里头空间足以容纳三、四十个人，如今只有十人站在一人前方，各个神情迥异。
“头儿，这是昨夜至今早委托单。”
一名个子只到慕容海下颌的年轻男子捧着叠密封的信，双眼下是深深的阴影，说话半句起伏都没有，让人一早听了心情更是差劲。
慕容海伸手接过，随意拆了几个，便搁在桌上。
“凌一，把这些通通交给凌三。”
被唤阿风的男子面有难色，“头儿，我手上已经有十来件…”
“那就叫凌九去做。”
“头儿——”
凌九立刻哀嚎，眼下的黑影比凌一深不少。
“我昨晚根本没睡，为了完成你交待的事啊！”
凌九昨晚到现在，连床都还没沾到就被抓来这开会！
淡淡瞥过眼前十人的面容，这几个人其实都有本名，只是他嫌麻烦记不住。
刚接任影堂，慕容海便让他们通通改为“凌”姓，后面再加上一到十的数字。
这十人一开始当然不服气，慕容海便提议和他们比赛，看谁能办好的委托最多，谁赢就能够接手“影堂”。
十个人跃跃欲试，每个人都干劲十足，可最后结果却令他们跌破眼镜——
他们所有人完成的委托件数加起来，竟然没有慕容海多！
如此恐怖的办事效率立刻让他们心服口服，被叫凌一、凌二久了，大伙儿也就随着他喊。
“准你回去睡两个时辰。”
在凌九眼神哀怨的注视下，慕容海续道：“我相信你能在下个月初前，把这些都办好的。”
“头儿——”凌九还想表达抗议，却被一旁的凌七拉住，示意他别再做垂死挣扎。
上回他就是和慕容海讨价还价，最后还是得完成委托不说，慕容海还罚他抄道德经，抄得他手好几天举不起来。
看向其他不打算开口的几人，慕容海双眼轻眯。
他压根没把他们当作部下，除了偶尔捉弄他们当成是小小乐趣，这群人的心直易懂，的确是需要人领导。
“找你们来主要是因为，我接到件委托。”
拿出慕容虎交给他的信，慕容海漆黑的双瞳闪过一丝赤光。
“委托我们搜集情报的人，是太子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