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阑眉尖一挑,在文选司中,求贤科跟开设科的话语权最重。
他知道就算自己面圣过了,在这些老油条看来,他也是个新手。
眼瞅着开设科的同仁推来挡去,许星阑抿抿嘴,微微颔首。
就在这档口,吏部衙门里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这几天,这种情况还真不多见。
许星阑往外一看,一队兵马已经杀进了文选司的办公处。
是锦衣卫,跟皇宫亲兵。
许星阑还没出声,一个锦衣卫的眼神就锁定了他。
领头锦衣卫总旗对着许星阑一拱手:“许主事,我们是接了圣旨,到吏部来,抓几个跟案子有关的人回去。”
总旗没提要逮谁,也没说是什么案子。
话音一落,他手一挥。
后面的兵勇们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
许星阑立马拧起眉头,一脸严肃地看着那锦衣卫总旗:“各位等等。”
在锦衣卫跟前,特别是那些肩负皇命的,最好别耍小聪明或者露出什么可疑的马脚。
许星阑这会儿没打算逞强,只因他是吏部文选司主事,锦衣卫上门,是要拿他手下管的官,这才有了这么一问。
问出口后,许星阑眉头一皱,这才意识到他多此一举了,直接把人交给他们就行。
书报局那边的心学同窗,还有好多没当上官的呢。
领头走进文选司的锦衣卫总旗,脸色微微一沉,眼神里透出几分凝重,盯着许星阑。
要不是他知道这位是心学出来的,前不久还得到朱允熥亲笔推荐,经过朱标认可,还被解缙引荐给皇上,他早就得警告几句了。
总旗眼垂,流露出深思的神色。
许星阑眼珠子一转,连忙补充道。
“下官新上任文选司,事务繁杂如麻,河南,山东两道贼患四起,波及地方官府。朝廷急于在这两地任命新官,并填补太孙调动的空缺职位。司里太忙,人手不够,请总旗体谅。”
锦衣卫总旗脸上肌肉松弛了些许。
这位备受众多大佬暗中瞩目的年轻主事,已经给了他台阶下。
总旗轻咳一声,拱手算是回礼,也是卖个人情,随后目光扫过一众官员。
“圣上有令,此次太孙西巡并负责河南道赈灾,竟有人不忠妄为,挟持民意,企图废黜太孙。国家社稷,皇家根本,何时轮到他们指手画脚了?”
总旗官话音落下,便闭口不言,目光逐一审视文选司里的官员。
已有几人腿肚子打颤,面如土色。
许星阑移步,对方这番话已是相当留面子了。
朱元璋绝不会容忍他人插手国家大事。
朱允熥西巡带赈灾,结果这些人在叛乱之后提出废立之事。
到底何意?
许星阑目光掠过面色异常的官员们身上。
求贤科跟开设科的人才还真多啊。
许星阑也对着总旗摆手:“劳总旗费心了,请便。”
说罢,许星阑端起茶杯,踱步到能看见院落的窗边。
窗外,吏部各司房穿梭着锦衣卫及皇宫亲兵的身影,一个个吏部官员被押出公房。
“来人,按名单拿人。”
锦衣卫总旗再次挥手示意,一旁早已蓄势待发的兵士迅速取出了名册。
被念到名字的文选司官员无不浑身发颤。
而那些侥幸未被点名的,则匆匆聚拢到窗边的许星阑周围。
无形的界限,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悄然形成。
“全带走。”
见目标均已抓到,总旗吩咐一声,转而对许星阑道:“打扰许主事工作了,告辞。”
许星阑转身颔首:“辛苦各位了。”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许星阑静默地望向窗外的吏部院落。
锦衣卫总旗则转身迈出了文选司。
那些被抓的文选司官员,此刻正演绎着人间的种种悲欢离合。
“主事,许主事。”
“臣恳求主事,救救我们,我们什么错事也没犯呀。”
“求主事搭救。”
被带走的官员开始哭喊求饶,幻想能有逆转的可能。
人人心知肚明,一旦被锦衣卫带走,便多半没命了。
许星阑侧目注视着这些不久前还与自己共事的同僚,选择沉默,不予回应。
直到最后一个官员被带走,许星阑的目光才从窗外收回,缓缓踱步回到案桌后。
“关于河南道的职位空缺……”
“主事,我们将在三天内整理出候选人名单。”
幸免于难的开设科官员急忙应答。
许星阑轻轻应了一声,望向其他人:“文选司今日少了七八个人,以后的日子恐怕大家要更加辛苦了。”
经历这一场变故,公房内的官员们都心神不定,一一表态。
“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许星阑淡淡一笑:“衙门今日风波频发,今晚我邀请大家去教坊司喝酒放松。”
几位幸存负责人立即响应:“主事来到文选司已有多日,由于司内事务繁重,我们未能好好为您接风洗尘。”
“今天部内也无法正常工作,要不在秦淮河边为新主事举办欢迎宴,当是缓解今日不快。”
教坊司虽也是娱乐之地,但远不及秦淮河畔能让官员彻底放松。
许星阑笑了,望着这群态度截然不同的同僚,颔首同意:“那便有劳各位了。”
他的话音刚落,屋内回荡着轻松的笑声,与外面紧张的氛围截然不同。
暂且不提许星阑在官场的晋升之路如何。
吏部官署门外,嘉林街早就被侍卫跟皇宫亲兵围得密不透风。
随着各个部门的官员被逐一带走,这条不算长的街道变得更加拥挤。
人们几乎是肩并肩,背贴地朝着南边疏散。
白虎代表勇猛,位于应天府东城区洪武门西侧的衡靖街旁设有军事机构,如五军都督府等。
而青龙代表生机,因此洪武门东侧的嘉林街上,便聚集了六部衙门以及翰林院等重要官署。
嵩永街北拐角落,几个衣衫上沾染了墨迹的青年,聚在一起。
他们站在路边,静静地注视着嘉林街上发生的一幕幕。
薛嘉运目光转向身边的书报局总管刘星剑,低声说:“这些都是理学的吧。”
刘星剑摆了摆手:“他们大多出身士绅家庭,来自河南,山东,也有湖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