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水漫
翌日中午，空桑小馆。
龙川和太浪带好表演道具，从后院来到前边饭堂，一眼便看见紫瞳站在柜台后面，随意拨弄着算盘珠子。
太浪热情邀请：“紫姑娘，去烟波楼看我们演出呀。”
紫瞳摇了摇头，纤手一指满堂食客：“今儿难得生意好，老车忙不过来，我帮把手。”
龙川一咧嘴：“想不到你也会给人端酒上菜。”
老车正好迎进来一位客人，他乐呵呵道：“哪能让紫瞳姑娘干这种粗活？她主要负责算账、收钱。”
“那你们忙吧，”龙川拉太浪走到门口，又转身对紫瞳笑道，“昨夜你说我家乡的歌儿好听，等我回来再唱给你听。”
紫瞳望着他姿态潇洒地离开，心中竟莫名悸动，却不知对方这一去，险些再不能“回来”！
烟波楼中。
龙川迈步走进大门，迎面碰上郝掌柜，他左观右看，寒暄道：“掌柜的，您家真兴旺呀，天天座无虚席。”
郝掌柜双手笼袖，谦逊一笑：“是老板家兴旺，我只是个雇工而已。”
太浪也举目环视，不解道：“一二楼客人怎这样多？显得很拥挤啊。”
郝掌柜嘴角微挑：“你眼光倒锐利，今日知府大人包下三楼全层，要为刘千户和殷捕头摆宴送行。”
龙川一怔，忽听得楼上有人喊他名字，抬头一望，见殷显斜倚栏杆，在朝他招手
。
郝掌柜忙说道：“快上去吧，虽然三楼被包了，但刘千户特地吩咐，望月轩还留给你俩候场用。”
龙川、太浪登上三楼，殷显过来，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打住。
“阿浪，你先去作开场准备。”龙川把斜挎包递过去。
太浪接在手中，“识相”地一点头，转身走向望月轩。
“殷捕头，您们这么快就要返京啦？”龙川先问一句。
殷显叹口气：“我与刘大人，自顺天府追缉无影蝶，直至这金华，一路艰险劳顿，总算擒获此贼，但因略作休整，歇息几日，过了个七夕节，便闹出‘兰若寺’这档子邪事儿，所幸又抓回了要犯。为避免夜长梦多，刘大人决定尽快启程。”
“噢，”龙川一拱手，“那祝二位押解途中顺风顺水，畅行无阻。”
殷显皱眉道：“你这人年纪不大，忘性不小，我上次要的那首诗呢？”
“哦哦，”龙川才想起来，一拍脑门，歉然道，“瞧我这记性！现在时候不早，该开场啦。您放心，待我使完第一块活，马上回来写出。”
一楼小戏台上，龙川和太浪缓步登场，朝着座儿们先鞠一躬，然后开始垫话，入正活儿。
龙川：七夕节刚过，我俩又来给诸位表演啦。
太浪（伸个懒腰）：我可真不愿意开工，要能天天过节该多好。
龙川：天天过节？你也是想瞎了心，每年节日已
不少啦，人呐，就应该知足。
太浪：我咋没觉得，你说说都有啥节啊？
龙川（掰手指头）：首先是三节，春节、粽子节、月饼节
太浪（伸手拦他）：你等等，后边这俩我怎没听说过？
龙川：五月当五吃粽子，八月十五吃月饼啊。
太浪：那就直说端午和中秋呗，还粽子、月饼，合着我是懒，你是馋呀。
龙川：民以食为天嘛。
太浪：端午节可不单单吃粽子，还有赛龙舟、放纸鸢、挂艾草、饮雄黄酒
龙川：一说雄黄酒，倒让我想起白娘子与许仙了。
太浪：呦，这段故事可有意思，你给讲讲，能吗？
龙川：干嘛还“能吗”？咱这“肚囊”宽绰咧，不但能讲，还能唱，这就来一段竹板书《水漫金山寺》。哎，竹板书你熟悉吗？
太浪（摇摇头）：不熟，牛板筋我熟。
龙川：嘁，敢情你也是个吃货。
太浪：哪这么多废话，你到底唱不唱呀？
龙川拿起场面桌上的一副竹板，打出一串清亮“板点”，韵味十足地唱起来：“西湖美景甚可观，
清澈的秀水衬高山，
金线柳栽在湖沿岸，
金山竹影几千年。
许汉文到西湖，他去观美景，
遇见了青白二蛇两位大仙，
白娘子见许仙有了情感，
搭船借伞是配了姻缘。
端午
日夫妻对坐饮美酒，
白娘子不知雄黄下在了里边，
无意间饮了雄黄酒，
许汉文还愿是上了金山。”
楼上楼下的客人们摇头晃脑，听得津津有味，这时从楼门外急匆匆跑进一人，浑身绫罗，十分富态。
他满脸憾色：“哎呀呀，已经开演了，紧赶慢赶，还是来晚。”
后边跟来的少妇挺着大肚子，娇喘吁吁：“老爷，你等等奴家啊。”
他忙伸手扶住她：“你就别走这么快啦，小心我的宝贝儿子。”
郝掌柜瞧见，过来招呼：“杜老板，您二楼请。”
对方便是金华第一大盐商杜大材，他面露不悦：“我平常可都在三楼”
边说边仰头往上一指，正看到坐于三楼栏杆边，俯视戏台，观赏节目的孙成功和刘峰、殷显。
郝掌柜解释道：“知府大人将三楼包下，给那两位京里官爷摆送行宴。”
杜大材哪敢再多言，朝楼上的孙成功谄媚一笑。
刘峰见状，随口问了句：“此人是谁？”
孙成功恭声应答：“本县的一个盐商，名叫杜大材。”
这“送行宴”，无影蝶也有份，他披枷带锁，在一旁撇嘴道：“听说这位乃贵地首富，知府大人与其相熟，必定财源滚滚呀。”
孙成功吓得急忙撇清：“不熟，一点也不熟，只在盐务上有公事往来。”
殷显打哈哈解
围：“孙大人，别搭理这淫贼，咱继续看像声。”
小戏台上，龙川仍在打板唱：“许汉文金山寺他去还愿，一去多日没有回还，
白娘子念夫妻这个恩爱重，
带领着青儿是找上了山。
主仆二人到了金山寺，
正赶上法海是打坐盘禅，
白娘子走上前忙打辑手，
好心的禅老师父尊了几番，
我与你一无仇二无有恨，
你不该拆散了美满的姻缘。
法海闻听他是冲冲怒，
胆大的妖蛇你敢出狂言，
此乃是佛门清静地，
竟敢捣乱是来到了殿前。
快着走来，你是快着走，
天雷之下性命难全。
白娘子一见我是难取胜，
水晶宫里把兵搬，
搬来了鱼儿姐，还有蛤喇妹，
领兵的大帅他是个老鼋，
五湖四海还有三江水，
大水要淹这寺金山。
法海一见他是不怠慢，
真言咒语念了几番，
但只见水边涨，还有山边长，
水涨多高是山长多尖。
大水要淹金山寺，
最可叹黎民被水淹，
水漫金山这个书一段，
河泊断桥是紧相连。”
他这“连”字一落，满堂喝彩，掌声、叫好声不绝，外边却天色突变，空中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片刻工夫，婺江（金华江）大堤溃决，坐落江边的烟波楼首当其冲，滔滔江水汹涌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