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里叫苦不迭。
这一茬茬的事儿让他们精神过度紧绷,他们现在只想原地休息。
但他们也知道,尽快赶路走出这片密林,才是正确的选择。
毕竟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他们手边连防护的工具都没有。
万一在这荒郊野岭停留,碰到个毒蛇猛兽都是丢了命的大事儿。
严从心窝在唐思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赶路,我胳膊磕破了,好疼好疼的。”
从小被娇宠的孩子,哪里经受过泥石流这样的阵仗,现在想起来,严从心只觉得头晕目眩、心有余悸。
此刻的她只想在一个安全的怀里寻求安慰。
严从心有记忆以来,就被曾祖母罗姒、祖母唐思疼爱着,这也是两个她最信任的人。
“祖母的乖孙女,天可怜见,怎么就擦伤了呢,祖母的心都跟着疼,不过咱们在野外太危险了,等到了村镇,找你曾祖母买点药给你涂一涂可好?”
“祖母给吹吹。”
“呼……呼……”唐思端着严从心受伤的胳膊,轻轻吹着气安抚她。
“可是祖母,我真的走不动了。”严从心现在全身都是绵软的,想起刚才泥石流那种所过之处满目狼藉的画面,她牙齿都吓的跟着打颤。
“祖母知道我的心儿受委屈了,可是不离开这里,
没有药,你的伤要怎么好呢?”
“哼,说到底,你就是不疼我,祖母坏,祖母是天底下最坏的老妖婆。”
严从心边说边哭着跑开,她心里的恐惧无从发泄,太可怕了,刚才太可怕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泥沙在她脚底冲过。
树木的摇晃让她大声尖叫。
但这些都不能抵消她心里的恐惧分毫。
她只能把火气都撒在亲近的人身上,以寻求星星点点的慰藉。
不过,这话或多或少还是扎了唐思的心。
她从小宠大的孙女,竟然说她是天底下最坏的老妖婆。
另一边,被严明护着的罗姒,因为之前就伤了脚,泥石流过后,她下树之后依然行动不便,但她仍旧固执的一瘸一拐去查看一众孩子的情况。
严苛离的最近,罗姒泪眼婆娑的摸摸严苛这里,碰碰严苛那里。
她双手捧着严苛的脸,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哽咽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没事的,娘。”
再次将严苛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大碍后,罗姒又转身去找大严策和严厉。
随后又步履蹒跚的去寻找严从心和严从锐这两个孩子。
路上碰到小妾郑美玉,罗姒也叮嘱了她一句:“照顾好自己,看顾好两个孩子。”
众人都有不同程度的
受伤,但问题不大,罗姒也就放下心来。
就连不能生育的林梦安,罗姒都问了一嘴:“你没事吧?”
“我很好,劳烦祖母挂心了。”
这一圈问下来,罗姒才瘫软在地上,似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可是这一圈人,独独没有二堂哥严明一家人。
分明是他救的祖母,那种随时丧命的危急关头,祖母因为前面脚受了伤,众人都只顾自己保命,根本没人去管祖母。
是他发现了,用身体当垫脚櫈,将祖母顶到了树上。
天知道当时他多害怕,他怕自己就这么死在这里。
但他还是抱着点希望。
这种时候,他救了祖母,以后他在家里的地位就不一样了吧?大家就都能看到他的存在了,他再也不是人人唾弃的对象。
天知道他是忍着多大的疼痛,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祖母顶到树上,又自己爬到树上去的。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死在了这场灾害里。
然而祖母从树上下来后,所有人她都问了一遍,独独没有对他这一家人的关心。
这一刻,二堂哥严明万念俱灰。
“如果刚才我死了……”
他心里甚至觉得,他刚才就应该死在泥沙滚滚中。
如果他死了,祖母罗姒和娘唐思,是不是就会记得他的好?
是不是就
会关心他,想他?
可是那样,他也不会知道了。
又或者……
是因为祖母罗姒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她知道自己没事儿,所以才没问自己,才先去问了别人。
可是,祖母没问自己,怎么也没问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他们两个人可没和自己在一起啊。
妻子?儿子?遭了,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妻子、儿子的严明,呼吸急促的根本不受他自己控制,心跳也剧烈加速,头脑仿若死机般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仿佛要失去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心里慌张无措,脑袋晕晕乎乎。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去找妻子王凤和儿子严从宽。
夜深了,视线不好,严明只能看清楚大概的轮廓。
这让他心里更加焦急。
此时的他忽然想起妻子王凤嫁给他的那些岁月,他也有过甜蜜,也有过开心,可是最后怎么都变了样?
自从妻子王凤三年前突然成了不会说话的哑巴,儿子严从宽变成了智力有问题的智x,他和妻子就渐渐失去沟通交流。
他对儿子也日渐冷漠。
那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是瘸子,是一家人的耻辱,现在连带妻子和儿子也是一家人的耻辱,他们让自己面上无光。
他更加的把全部心思放在讨好爹娘和祖
母上。
甚至对大哥和三弟也越发关心。
但是这一刻,生死过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害怕,那种怕就像心都被掏空了,如果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出了什么事儿,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找到王凤和严从宽的时候,严从宽正坐在一边搂着王凤。
因为天色太黑,他看不清楚妻子的脸色,只感觉到她柔软的身形有些虚弱。
想来是刚才受到了惊吓。
人没事就好,严明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在了地上。
此时他才惊觉,他衣衫濡湿,全是冷汗。
似乎是想印证什么,他颤抖着声音问:“娘子,你还好吗?”
王凤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之前儿子严从宽喂她喝了药,她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
王凤无数次的感受肚子里的情况。
良久之后,她才在肚子里感受到了一下轻微的动静。
将近五个月的身子,早已经和肚子里的小家伙建立了联系,时常能感受到他在里面活动。
她喜极而泣,抱着儿子严从宽,在他脸上深深的亲吻了一下。
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身子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不敢乱动,毕竟刚刚出过血,她怕一动,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现在再看到严明,她就觉得分外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