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她走远,叶尔肯晃了晃手机屏幕:“骗她的。”
他手机屏幕上是游戏画面,硕大的卡通角色蹦蹦跳跳,和本人形象极其不符。
孟思瑶不由得笑出声,心底的压抑减轻了些,想了想,道:“我想联系一下他。”
这个他是指谁,不言而喻。
但出乎孟思瑶意料的是,叶尔肯无所谓地说:“好啊。”
看着他风平浪静的表情,孟思瑶反倒有点不自在:“你会不会不高兴?”
叶尔肯故作惊讶:“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还是说,小孟老师——”
他比孟思瑶高出很多,俯身时笑得开怀,几乎要撞上孟思瑶的脸颊:“你关心我的感受?”
不等孟思瑶后退,叶尔肯立刻站直,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语气柔和地道:“小孟老师,我说过了,你是自由的,想做什么不用过问我的意见。”
他抬起眉:“我都支持。”
叶尔肯说着向那几位老师走去,孟思瑶懵了懵,鬼使神差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垂。
果然热得惊人。
她连忙甩开脑子里的奇怪念头,把库恩别克从黑名单放了出来,然后拨通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
库恩别克的声音嘶哑而惶恐:“思瑶,是你吗?”
“嗯。”孟思瑶平静地答了一声,接着问:“你去了哪里?其他人很担心你。”
库恩别克有些不可置信:“思瑶你是在关心我吗?”
接连两次听见这句话,孟思瑶的心情天差地别,忍不住扫了眼不远处的叶尔肯。
电话那头的库恩别克仍在不依不饶地问:“思瑶,你是不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孟思瑶叹了口气:“不愿意。”
她没有迟疑地告诉库恩别克自己打这通电话的原因:“刚刚恩珠来找我了,我不希望我的生活被打扰。所以,请你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报平安也好。”
库恩别克断断续续的声音听着有些哽咽:“思瑶”
“还有你的摄影梦。”孟思瑶语重心长地劝他,“别为了其他人放弃自己,可以吗?”
孟思瑶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但无论如何,一个人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总会让她觉得遗憾。
她如今已经能自然地说起从前,平和而直白地说:“你为了拍那些风景所吃过的苦,大家都看在眼里,包括你的父母亲人,以及你拍摄的主角。我相信你未来会遇见更好的人,也相信你能坚持下去。”
库恩别克沉默几息,在孟思瑶准备挂断时,他叹息着开口:“好。”
电话挂断,再拨过去仍然是无法接通。
酒店里的库恩别克望着窗外的摩天大楼,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四年前的初遇。
他和团队在雪山脚下待了整整一星期,只为拍摄一只孤单的雪豹。
团队里大多是南方人,从没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待那么久,可为了那神出鬼没的野兽,都坚持了下来。
正当以为要无功而返的那晚,孟思瑶出现了。
她的哭声微弱,传到库恩别克的耳边,说来好笑,库恩别克当时以为是小兽呜咽,看见那哭得鼻涕眼泪挂在下巴上的女孩,第一反应是遗憾。
直到后来才发觉,他那日的所遇,已经是奇迹。
手边的沙吾克烈帽鲜艳美丽,可在异国他乡,显得那样孤单。
这是他亲手做的礼物,曾想怀揣着最后一丝期望,去到孟思瑶的面前,对她郑重地求婚。
但他的奇迹已经离开。
那个热烈明朗的女孩,如同羽毛飘至他掌心,最后飞离。
轻轻抚摸着帽尖的羽毛,库恩别克最后仔仔细细看了它一眼,红着眼,提起行李箱走出了酒店房间。
孟思瑶挂断电话,发了会儿呆,这才回到叶尔肯身边。
“说完了?”叶尔肯垂眼看着手机屏幕,状似无意般问。
孟思瑶凑近瞥了一眼,好笑又心暖:“你在玩什么?游戏都没开。”
被直白戳穿,叶尔肯表情毫无变化,反倒追问一句:“所以呢?聊得怎么样。”
想起末尾库恩别克的“好”,孟思瑶微微叹了口气:“应该劝回来了吧。”
她无意在叶尔肯面前聊起库恩别克的事,毕竟眼前这个人,瞧着正儿八经,实则乱吃醋。
拉着行李箱来到宿舍,孟思瑶铺床时想起叶尔肯刚才和老师们交谈的事,好奇问:“你和老师说了什么?”
叶尔肯正帮她擦桌子,闻言抬起头,淡然地说:“我说你有人罩着,让其他人不要欺负你。”
见孟思瑶一脸惶恐,他笑出了声,改口道:“骗你的,我说以后碰见那个人,不要放进学校去打扰你。”
他手上继续忙活着,一本正经地说:“放心吧,姐姐的孩子也在这里上学,这里的老师跟我关系不错。”
叶尔肯倒是没有骗人,孟思瑶从宿舍出来,沿路好几个人跟她打招呼,都叫她小孟老师。
“这样很没有威慑力!”孟思瑶鼓起脸颊控诉叶尔肯,“听起来太幼稚了,你以后不准这么叫我。”
叶尔肯笑得猖狂极了,直至被孟思瑶揪了下手背才连声答应,末了他想起什么,忽然问道:“小孟老师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孟思瑶别过脸,装出生气的样子:“关你什么事。”
不想叶尔肯竟然接话:“那倒也是。到时候我们应该要转秋牧场,很忙的,没空来给小孟老师庆祝生日了。”
从夏牧场转至秋牧场是项艰难的任务,短则一周,长则半个月,如同几千年来的牧民,队伍行走在世道相传的道路上,重复着无数次的迁徙和回归。
来到这里之后,孟思瑶和叶尔肯几乎每天都要见面,想到到时候要分开很久,蓦地有些不舍。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瞬间忘记自己的脾气,点头道:“到时候一定很忙,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