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陆惜宁还没完全确定的,听闻此话,目光落在了裙摆上绣的水纹和紫鹃,当即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脑子转得快,立马想往上泼杯茶,借口让裴思吟下去换身衣服。
哪知陆晚音不给她这个机会,还笑了笑说:“是啊,这套银红紫绣的琵琶襟长裙,吟妹妹穿着确实漂亮,配套的头面也精致华贵,很衬妹妹的肤色。”
此话一出,人群中有眼尖的贵女,立马就认出来了,口中道:“咦?我怎么瞧着,这衣服这般眼熟?”
“我也觉得眼熟,总像是在哪儿见过。”
“好像是前几年,裴夫人赴宴时,穿过的那身呢,我记得真真的,就是这个颜色,裙上绣的也是紫鹃!”
陆惜宁的脸色都白了几分,暗暗绞紧了衣袖,皮笑肉不笑地说:“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许是妹妹记错了呢。”
“怎么可能会记错?当时裴夫人穿的就是这一身,还跟陆姑娘身边的丫鬟撞了衣服!”这名贵女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不依不饶起来,还偏过头质问陆晚音,“裴夫人,你说是也不是?”
无论陆晚音如何回答,都容易落人口实,索性缄默不语。
静静看着陆惜宁和裴思吟,怎么把这身早就被打上耻辱标记的衣服蒙混过去。
“你,你胡说!我,我堂堂裴家大小姐,怎么可能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还穿来赴宴?!”裴思吟恼羞成怒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那贵女也是个口齿伶俐的,“你想穿谁的衣服,就穿谁的衣服,关我什么事?我无非就是把事实说出来罢了,怎么着,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住我的嘴了?真话都不让人说,你倒是好大的派头呢。”
顿了顿,少女还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你哥是侍郎有什么了不得的?那我爹还是工部尚书呢!”
人群中很快就传来议论声,裴思吟又羞又气,偏又不敢得罪这位工部尚书家的千金,否则若被她哥哥和母亲知道了,少不得回去要动家法。
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中了陆晚音的圈套,裴思吟恶狠狠地瞪了过去,恨不得把陆晚音生吞活剥了。
陆惜宁见状,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心思瞬间就活络起来了,忙起身去执裴思吟的手,温声细语道:“好了,吟妹妹莫恼呢,赵小姐性格纯善,又天真烂漫,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倒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边说,边悄悄捏了捏裴思吟的手,暗示她冷静,否则出门在外丢的可全是裴家的脸面。
裴思吟只好把火气往肚子里咽,不情不愿地道:“赵家姐姐与我说笑,我哪里能恼?”
如此说来,这事就能暂且蒙混过去了,回头只要裴思吟随便找个由头,把衣服换了便是。
偏偏这位赵小姐也不是个善茬儿,此前既没得到丞相千金所赠的千步香,又没讨来文房四宝,心里正窝着火,暗恼陆家姐妹行事过分招摇,竟把宴会的风头全抢了去,此刻不得借机狠狠出口恶气?
当即语气越发嘲弄:“哪个是你姐姐?哪个同你说笑了?我实话实说而已,这织金锦蜀绣确实难得,但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呢,穿在身上虽耀眼夺目,但布料一般,做成鞋面踩在脚下倒也罢了,哪里能上得了身?只有那种没见识的,才会做成衣服,也只能赏给手底下那群不识货的下人穿罢了。”
“从前你家嫂嫂穿来,惹了一出耻笑,倒也罢了,毕竟她当年不过只是国公府区区养女,想也知道手上没什么好东西。偏你还当个宝贝似的,把她穿过的衣服,又穿出来招摇。莫不是根本没把丞相千金放在眼里?”
一番话可谓是毒辣,从陆惜宁,到裴思吟,甚至是陆晚音,一个都没有放过,非常公平地尽数冷嘲热讽了一通。
相比较另外两人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陆晚音就显得镇定自若许多,姿态也依旧端庄自持。
仿佛根本没听见赵小姐说什么,也或许听了,但半点不在意。
旁的不说,就说这处事不惊的态度,就远超在场诸人了,丞相千金不由对陆晚音有些刮目相看,静等着看她如何巧言舌辩。
“织金锦蜀绣原盛产于蜀地,后因已故的朝瑰长公主喜爱,才渐渐传入了京中。据我所知,朝瑰长公主当年,膝下有一爱女,如珠如宝似的宠爱着。长公主爱女心切,见那蜀绣精美华丽,就常命绣娘,为膝下爱女裁剪新衣。因此,后来蜀地的百姓,便将织金锦蜀绣制作成的衣裙,称作为惜花怜女裙,蕴含的便是如春水般温情的母爱。”
陆晚音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场上瞬间一片寂静,稍微顿了顿,她才抬起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赵小姐,镇定道,“实不相瞒,当年我所穿的那身为人诟病的衣裙,便是我母亲,也就是国公夫人命绣娘所制,因此格外珍惜。却不曾想,宁妹妹居然把母亲所赠衣裙,送给了身边的侍女,还真是主仆情深呢。”
三言两语就把当年的真相解释清楚了,一来,彻底洗刷了当年之耻,二来,也揭露了陆惜宁虚伪的嘴脸。
她倒是要看看,陆惜宁这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小贱人,还有什么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