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伟摔倒了。
余畅反应过来时,急忙把江贤拉到身后,她则是过去扶起了赵玉伟。
她看得很清楚,江贤厌恶赵玉伟碰他,只是挥手甩开人,并没有用力。
可赵玉伟真真切切是摔了,那原因就只有一个,她是装的,想在江业成面前演出苦肉计。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业成甚至都不问一问,就朝着江贤破骂。
他骂得难听,余畅都懵了,俨然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父亲会对儿子说的话。
而江贤,从头到尾就没回过嘴,呆愣地站在石阶下挨骂。
余畅听不下去了,把赵玉伟交到江声手里,转头就瞪着台阶上的江业成。
“江伯父,是阿姨自己摔倒的,您怎么都不问一下就指着江贤骂?”
她这一开口,江业成果然闭嘴了。
被余畅说教,江业成觉得面子挂不住,当下就把话题转移,对着赵玉伟说:“以后要多加注意,这年纪大了,容易摔出问题。”
“我没事。”赵玉伟说话间,眉头越拧越深,脸色也泛白。
即使是这样,她表面还帮着江贤说话:“老江,小贤是你儿子,你别仗着是老子,就整天说他。”
“那再说了,小贤也不是故意的,他哪里会知道我身后是台阶,这不他一甩手,我也就不小心摔了。”
江声是个护母的,不悦的目光迅速投到江贤那里。江业成也瞧着儿子,欲要再开口说他几句。
余畅时时刻刻盯着这几人,就怕他们再为难江贤。见此情形,她抢先一步,把江业成和江声的话怼回去。
江贤没让余畅孤身作战,把人拉回了身后,训斥她:“别瞎冲锋,说好了有事我来挡。”
一场闹剧,最终以江业成那句:“你给我滚,永远也别回来!”而结束。
余畅咬着牙,眼眶红红的,此情此景,她也不是没经历过。
那种孤立无援、被最亲的人嫌弃的感觉,糟糕透了。
强大的共情心下,她没有犹豫地挡在江贤身前,对着江业成那怒不可揭的目光就说:“走就走,以后您别求着江贤回来!”
不等那三人回复,余畅拉着江贤快步离开。
-
还是余畅开的车。
从坐上车后,江贤就跟个小孩一样,环抱着自己,也不吭声。
余畅知道江贤家在城南,具体是哪栋房子,她就不清楚了。
在城区绕了两三圈,他还是不肯说话,她便自作主张地把车开到了月海湾附近。
这个时间段,月海湾这片全是散步的人。
余畅停好了车,强势地把江贤拽下来:“男子汉大丈夫,别为这点破事伤心。下来,陪我去散步。”
“等会儿吧,现在天还亮着呢。”江贤像一只蜗牛,余畅一松手,他瞬间退回了车里。
余畅看见了他眼底的红染,这是哭了?
“平日见你在公司雷厉风行的,怎么私下里这么脆弱。”她喃喃地说着,绕过车头,坐回驾驶位。
“砰”的一声,余畅关上了车门,江贤的声音也紧随而至。
他跟余畅商量:“等天黑了,我再陪你出去散步吧。”
“好啊。”她理解的,江贤说到底是个爱面子的人。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余畅侧身跟江贤对视,没了刚才和江业成剑拔弩张的气势,她努力将姿态放平缓:“你哭了,现在出去会嫌丢人。”
一个穿了正装,气质长相绝佳的男人,要是她在路上遇见了,毫无疑问要多看几眼。
这要是看了,就会发现他哭过。
而绝大部分男人跟哭是不能沾边的,这么一来,路人就会产生极大的好奇心。
江贤坐正了,没回话。
他眼角掉下一颗泪珠,怕余畅觉得他软弱,急忙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车里安静,我想多坐会儿。”
“好啊,那我陪你。”余畅爽快地接话,假装没听见他沙哑的嗓音。
-
天色渐黑,江贤主动把余畅叫下车去散步。
答应过她的事,他不会忘。
海湾护栏前有条大道,直直的通向南北市区,两人并排走着,随意地搭着话。
余畅说:“你应该也听你姨妈说过吧?我也跟你一样,有一个很不好的家庭。”
江贤点头:“听说过一些。”
余畅告诉他,她的所有。
从父母开始争吵、到离婚、到把她当皮球踢来踢去、再到两人各自组建了新家庭。
那几年,她过得特别艰难。
经济来源占大头,还有捋不清的家庭关系。
可即便再艰难,她也从未想过放弃生活。只是觉得,再坚持一下,也许明天、后天就会好了。
再不济,那就一年、两年,她还年轻,等得起。
晚风吹乱了余畅披在肩背的长卷发,她抬手把眼前的发丝拂到耳后,眸中含着泪花,朝江贤笑了笑。
“你知道吗?我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每天睡前都给自己洗脑,凭着渺茫的希望,支撑我走到了现在。”
她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说:“我只是想跟你说,不好的回忆永远都只是过去式,不要被它缠住前进的脚步。”
江贤背对着路灯,此时的余畅就在他身前,仰头看着他。她的眸子清亮,他在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
几盏路灯的光亮散落在余畅眸里,江贤从她眼眸中看见的自己,脸庞不再灰暗,而是有了光泽。
两人再次抬脚向前走,海湾大道全程几公里,他们虽没走过半程,但因为路直,已经看见了尽头小小的、流动的光影。
光影所在的区域,是城市繁华的一角,上过电视台新闻,是本地市民公认的、最幸福的生活区。
走了许久,江贤跟余畅说起了他的家庭。
母亲离世早,父亲没过多久就再娶,随着继母和继姐的到来,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抗争过,但全是无用功。
看着母亲的东西一点一点地被清除,他再也不想在那个所谓的家里住下去。
他自嘲地说:“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余畅笑笑,轻哼:“我也发现了,你这人是个小心眼,爱捉弄人。”
前段时间,她在公司打着他“相亲对象”的名头横着走,江贤表面没说什么,但暗地里经常找机会整她。
比如故意放出消息,说她最初并没有看上他。
结果她就被同事炮轰,说她不是眼睛坏了、就是脑子进水,如今却是吃了回头草。
又比如有天午休,她被江贤的秘书拦住,说他有事找她。
结果呢,她老老实实的在他办公室等着,午休结束了都没见着人。
秘书解释江贤临时有事出去了,余畅也信了,可她回去的时候就在电梯间碰见他,她当即反应过来是被忽悠了。
提起这个,江贤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当着余畅的面笑出来。
“还笑?”余畅对准他的胸口,给了一捶。
“咳咳咳!”江贤被打得呛咳,用哀怨的小眼神瞅着余畅:“长这么靓,别这么粗鲁好吗?”
打哪不好,往他胸口打,他又不玩胸口碎大石。
漂亮的话谁都爱听,余畅听得脸颊粉粉嫩嫩的。
路的尽头,江贤停了下来,余畅随他停下,直觉他有话要对她说。
等了半天,他迟迟没出声。
她耐心告罄,急切地拉着他深蓝色的衬衫衣领,“别磨叽,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