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常感谢您。我很想,很想亲眼看着孩子长大。”
这是曾经身为人类的珠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确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这位远道而来的大夫,感谢他带来的治疗方法,感谢他带来的活下去的希望。
那位大夫只是一直微笑,他推拒着:
“怎么会呢?珠世小姐不应该这么年轻就去世了,”他的眼神在烛光下晦暗不明:“毕竟,您年纪轻轻,在医术方面就造诣高超,要是您不在世上,那真是太可惜了。”
“这太夸张了,我根本连自己的病都看不了啊。”
“并不是,所谓医者不自医嘛,我不也治不好自己的病吗?这还要拜托珠世小姐您呢。”
那时的珠世一心认为这只是对方过于谦虚的推辞。
毕竟鬼舞辻无惨除了对自己那不能见光的毛病外,对于其他的病症,无论是什么样的疑难杂症说起来都仿佛是历历在目,如数家珍。
这也是让珠世对他说的有办法治疗自己的病,如此深信不疑的原因。
于是在鬼舞辻无惨要帮她治疗时,她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他真是个好人啊,珠世曾经深深的感激着他。
哪怕他是在一个深夜上门,本该是形迹可疑的人物,但是为了珠世的病,丈夫还是让他进了门。
后来经过一番交谈,才发现他的确是个医术高超的医生,而且谈吐不凡,衣着打扮也整洁高贵,于是珠世夫妻二人便彻底放下心来,想他绝不可能是谋财害命的人。
他们连一岁多的孩子都毫不担心的抱出来给他看,小孩子含着手指吐着泡泡,不怕生的望着莫名出现在家里的陌生人,对他微笑起来。
没想到这却是引狼入室。
然后她被喂下鬼血,在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吃掉了想亲眼看着对方长大的孩子和她的丈夫。
那是一碗血色的汤药,滑喉而过,慢慢落到胃里,然后就才胃里渐渐传来一种灼烧感,沿着胃蔓延开了,烧到五脏六腑,烧的人神志不清。
在一片模糊中,珠世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她想要去看一看怎么回事,但是无论如何,眼皮都在梦里一样沉重,始终无法睁开……
当她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恢复意识后,珠世感到胃袋里沉甸甸的,好像填满了东西, 从喉管里也泛出来一种令人恶心的血腥味,让人心里发慌,一阵心悸中,她低下头来,看见自己手上正捧着一具人类小孩的骸骨。
小巧的,轻飘飘又光溜溜的,被一块一块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这是她的孩子,出生后还没有两年,就被她的母亲亲口吃掉的孩子。
她万分珍惜的宝贝,被吃的一丝不剩。
袖口血迹斑斑,地上丢着凌乱的小衣,针脚熟悉,无法欺骗自己。
一种呕吐的欲望涌上来——
我干了什么?
珠世跌在地上,掐住脖子质问自己。
你刚刚吃了自己的孩子,有人这样回答道。
但这不可能……
她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想要反驳那个声音。
怎么不可能,你除了自己的孩子外,还有丈夫也给吃掉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她抱着头,想要捂住耳朵,不再去听,但是没有用……
那你看看周围,这不都是你自己吐出来的骨头吗?
她听到这个声音,放下了手,犹豫着,张皇着环顾自己的四周。
她看见自己的身侧不远处趴着成年男性的半具尸体。
那是她熟悉面孔的人,曾经朝夕相处过的,现在血肉模糊,面容惊恐的……
她的家人们。
她不惜一切想要活下去的理由,想要互相陪伴着,一起走到人生尽头的人。
珠世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后吐出来了什么,但是鬼的呕吐物和人的应该是不一样吧。
毕竟吃下去的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但是当她面前落下一片阴影,珠世抬起头时,她看见刚刚那个声音的主人,自我介绍说能够治疗她疾病,给她端过来那碗药的,名叫鬼舞辻无惨的年轻大夫。
他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医生,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他笑着,问出珠世这辈子听过的最让人肝肠寸断的问题——
鬼舞辻无惨好似好奇道:“怎么样呢,你感觉他们的味道怎么样呢?”
“到底哪个比较好吃呢?”
一种得意洋洋的,轻快到让人想用指尖狠狠抠烂他眼珠的语调。
珠世的确这么做了,但是她没有成功。
鬼舞辻无惨蹲下来,好心的告诉趴在地上抽搐的她:“想这么做会死掉的。”
“任何想要违反我的鬼都会血管爆炸,五脏六腑变成肉沫。”
他毫不在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