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从记忆里剥离出来,楚姜临低喃地重复祁烨的话。
黑暗中略显呆滞的目光,祁烨看不见。
“正如你所说,我报复回去了。”
他找到有效证据,逼迫学校不得不开除那个人。
作为受害者,他不在意舆论对他的伤害,也不在意别人眼里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只想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自始至终,楚姜临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甚至现在都在后悔,当初为何要停下来去管那只小猫。
如果他没管,那只猫就不会被人当成垃圾一样丢在垃圾堆里。
那天他拎着冰冷僵硬的尸体,只觉得全身发凉。
他当时在想,它怎么跟自己一样,被人抛弃。
可他到底比那只小奶猫幸运多了。
若是……
楚姜临将扶在床沿边的手,覆盖在眼睛上。
若是再重来一次,他相信他还会停下来去寻找那只猫。
就像前不久他本应该路过那个拐弯的巷口,却还是停下来朝祁烨走过去。
祁烨平躺在地铺上,他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能看清这间屋子大部分的构造。
他的声音传入少年的耳朵里,“楚姜临,你很棒。”
黑暗是漫长的,可不代表永久。
他的出现,给了那只小猫一次生命,也同样在那个雨天,给了云朵一次生命。
伞可以一次又一次倾斜,他也可以一次一次朝着别人走去。
只是世人不知,人人避之不及的恶魔,实则是躲进黑暗里的神明。
……
楚姜临大抵是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看着身侧陷入黑暗里的少年,平躺在地铺上,轻声对他说:“它不是死去,它只是换了一个形式,住进你的心里。”
离去的人或物,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比如,记忆载体。
“那你呢?”黑暗中,楚姜临盯着那张脸,询问。
祁烨脑海里蓦然浮现出血腥的场景,他唇角压下去,闭上双眼,侧身背向楚姜临,语气沉了下去:“我?我可没有。”
楚姜临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黑暗中,他抬手碰到后颈处,与此同时目光落在祁烨的身上。
屋内极度安静,疼痛刺激神经。
祁烨没再听到身后之人的询问,许久之后,他又翻身去喊楚姜临。
没得到任何回应。
楚姜临好像睡着了。
但他睡不着。
祁烨睁着眼睛,看向窗外快要藏进云层里的月亮。
不知是不是眼睛睁久了,酸涩的眼涌出泪光模糊窗外的场景。
这时,有人抬手将他揽进怀里。
“楚姜临?”祁烨身子僵住,他轻喊那人的名字。
屋内没有回应的声音,祁烨刚想动,那人却紧紧将他束缚在怀抱里。
祁烨一时竟没有挣脱开。
耳边的呼吸声加上疼痛的催眠,让他耗尽挣扎的力气最后陷入睡意里。
只是祁烨不知道,在他陷入沉睡后,身边的人缓慢睁开眼睛。
楚姜临眨了一下眼睛。
他凭着感觉,抬起修长的手指,触摸少年的脖子。
指腹覆盖在有牙印的肌肤上,有明显的颤抖。
他的手最后覆盖在少年的锁骨边,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
祁烨做了一个长达半个小时的梦。
梦里的他站在人行道上,天空突然下起大雨。
他抬起双手挡在眼前,目光四处寻找避雨的地方。
直到在他的视野里,有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背着书包撑着伞在人行道上行走。
“楚姜临!”祁烨看见前方的少年,他在雨中大喊。
前方的少年停下脚步,祁烨本以为楚姜临要向他而来。
结果视线里的少年却只是侧了一个身,便往公路上走。
雨滴坠落地表溅起雨渍转变四周景象,空荡荡的公路上突然多起很多车辆。
白天在呼吸的瞬间变成黑夜。
雨声,车喇叭声混杂在耳边。
祁烨的视线被刺眼的光给照到,他猛然惊住,下一秒拼命往前跑。
“楚姜临!停下!”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噪音里。
撑着伞的校服少年,仅在眨眼的一瞬间,变成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男人撑着伞还在雨中行走,他一直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直到在祁烨的视线里,前方撑着伞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
这一次,声音穿梭进空间,好似被人聆听到。
祁烨奔跑的动作缓慢停下。
只见——
身形高挑的男人,撑着伞转过身,他慢慢抬高伞柄,就在祁烨欣喜自己快要看到那张十年未见的脸时,一道刺眼的光湮灭一切。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爆响,车胎尖利嘶叫,一股强劲的气流向四周蔓延开来,接连而来的碰撞声彻底覆盖住这场大雨。
“楚姜临!!!”
祁烨猛然惊坐起,视线焦距,他面前出现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就在前不久,祁烨向徐述提出用虚拟器强行干扰昏迷中的楚姜临的脑海意识,结果徐述当场否决这个决议。
当时祁烨不知受到何种刺激,他没一会就沉着脸去找于尚清。
于尚清在听到祁烨的大胆想法,只觉得太激进、太冒险了。
他居然要将那项技术用在楚姜临的身上。
若是那项技术真启动在楚姜临身上,祁烨面临的只有两条路。
倘若成功,这项技术不仅能唤醒楚姜临,还能彻底打开市场。
倘若失败,这项青年团队花费六年的心血将付之东流,还要遭受舆论谴责。
作为兄弟,于尚清将所有利弊都给祁烨罗列出来。
而祁烨给他的话也只有一句:“他能醒,你跟着我去偷人。”
于尚清暗骂一句疯子。
简直是疯了。
他一边暗骂祁烨,还一边准备引来徐秘书,跟祁烨打配合去偷楚姜临的‘尸体’。
只是还没有开始配合,祁烨就晕在他的办公室里。
于尚清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沉默了一阵。
他抬脚踹到祁烨的脚上,见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他才将人扛起来丢到办公室里的病床上。
针打了,液也输了,于尚清等了半个小时还没等到祁烨醒来,他刚拿起听诊器准备听听祁烨是不是脑子坏了,结果人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
魂差点飞掉的于尚清,还保持着医德操守,一边收回听诊器,一边问:“醒了啊,咱们还偷‘尸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