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没注意大儿媳黯然神伤的表情。
心里惦记拓跋玥,直接盛了一木碗才出锅的稀饭,鸡蛋剥皮搁进去,然后另外一个碗装上热乎乎的大馒头,径直出院。
只说要去田坎边看看别家秧苗长势,家里其他人不以为意。乡下吃饭时,这种端着碗到处跑的人多了,三姑八婆爱好扎堆,边吃边聊。
张秀才在世时门风严谨,现在崔莺莺作为一家之主,谁也管不着她。
崔莺莺在家附近转悠半圈,瞅人不注意便爬坡。还让啃着馒头的张文星,蹲山路给她放哨。
昨天有人借宿,闹哄哄一晚,她猜想拓跋玥知道。心里想着怎么解释,对方会不会介意,毕竟这姑娘是真、财神爷。
谁知到地头一看,拓跋玥竟然又不见了踪影!
草地铺着一块青布,她家破被褥,折的整整齐齐放上面。崔莺莺疑惑地凑近细看,被褥旁边还有食盒。
揭开盖子,里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并且放着一包用丝帕裹起来的东西。
她打开丝帕,里面是那条令她眼熟的玉牌项链,以及、一张银票。
又是一百两!
突如其来的再次天降横财,崔莺莺几乎麻木了。等脑袋阵阵喜悦如同涟漪般散开,她才想到一个可能事实——
拓跋玥多半不告而辞了!
这面玉佩,证明琴心嬷嬷来过,并且接走了拓跋玥。
但是把玉佩留给她什么意思呢?以后有困难,可以继续去鸿兴酒楼找琴心嬷嬷帮忙吗?
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啊!
崔莺莺毫不犹豫给拓跋玥发了张金灿灿的好人卡,将玉佩和银票收起来。
青布和食盒不错,可以继续利用不能扔了。崔莺莺跑下山坡找到张文星,让他将自己的被子抱回家。
这几天张文星盖的都是旧衣服。不过失而复得自己的被子,他没有多高兴,反而感到失落。
“娘,玥姐姐走了?”
崔莺莺不解地瞧他如丧考妣的样子。
“人家伤养好了,该走自然要走。你这什么嘴脸?我警告你啊~这事你给我烂肚子里,以后再不许提玥姐姐三个字!”
张文星情绪低落。
“娘,玥姐姐……她那身武功好厉害,我也想学武!”
拓跋玥的出现,如同一道光,点亮张文星灰蒙蒙的混沌世界。小家伙紧握双拳,双目放光,像是找到人生目标。
“娘,你让我去学武好不好?二哥说,城里有镖局开的武馆,我可以在那学习。等学成,还可以直接加入镖局当镖师呢,那能挣大钱!”
“你二哥一天天的不学好,还给你瞎bb什么!”
崔莺莺恼怒,想回家揍人。
“你以为镖师那么好当的,那是挣的卖命钱!走一趟镖,如果不幸碰到硬茬,轻者缺胳膊少腿,重者命都没了!”
“等家里凑够钱,你同你大哥二哥一样,给老娘读书去!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张文星扁扁嘴,脸转向另一边,眼泪要掉不掉,用实际行动无声抗议他娘。
不过崔莺莺不吃他那套,直接提着食盒把他甩在身后。
张文星连忙追在身后。
“娘,大哥二哥都死读书,给家里带来什么了?我学武,至少可以保护您、保护家人!”
崔莺莺心中一动。
这乱世一般的古代,张文星学武,的确是一条出路。不过从武比从文的风险高得多,她需要慎重考虑。
况且,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突然见到武者盲目崇拜,说不定隔几天便改变主意了。
于是,思忖一番软和口气。
“文星,不管你决定学文学武,都是大事,攸关你终生前途发展。不要急于做出决定,考虑清楚,问问身边人意见再说。”
张文星迟疑一下,抱紧手中被子。
“我回家问大哥!”
崔莺莺正中下怀,伸出只手,摸摸他头。
“别看你大哥现在穷困潦倒,病卧在床,他只是时运不济。倘有一天他能病好,定能重振旗鼓,让那些曾经轻视他的人,刮目相看!”
十五中秀才的人,岂是寻常之辈!有数据显示,古代童生考秀才的录取率,最高不超过百分之十。而秀才考举人的录取率,约百分之一。
如果张秀才健在,张家不至于这般贫困;张文成不会年纪轻轻,因无钱看病身体被拖垮。他们张家,可能早就改换门庭了。
“文星,以后遇事多问你大哥!你二哥虽然聪明,但总喜欢走旁门左道,你不要学他!”
崔莺莺语重心长。张文星难得听他娘讲一番大道理,懵懵懂懂点头。
不过,想学武的念头在心中扎了根,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回家后,崔莺莺指使张文星把被子包单拆了,准备趁这几天天气好,洗了晾干。
老二两口子要回娘家,家务活便多起来。张文星被安排去喂鸡砍柴,剩下的做饭洗衣打扫工作,家里三个女人合作做。
早上剩饭太多,兔子吃不成了,先腌起来阴干。崔莺莺剁下鱼头给大儿子小孙女熬汤,剩的鱼肉留到明天烹饪。不然老二两口子回来,又要咕咕叽叽。
兜里有钱,崔莺莺干活,浑身是劲。
她还能边煲汤,边口述话本子。让张文成从屋里搬出桌凳,坐在厨房门口誊抄。
只有话本子卖得好,才是她今后安身立命的本钱!
第二天黄昏,梁春绿背着个大背篓,跟张文修回来了。张文修神色看上去不怎么痛快,梁春绿一副小媳妇样,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崔莺莺琢磨这小两口表情,难不成梁春绿娘家,给张文修脸色看了?
没道理啊?
债还清了,她还多给了近四百文的好处。作为婆婆,顶多教训媳妇儿子几句,不像村里其他人家,动辄打骂,让儿媳做牛做马,根本不当人看。
她这婆婆自问很可以了,梁家还能找茬?
崔莺莺不动声色,把锅里热着的馒头、红薯粥、咸菜端出来,招呼两人吃。
梁春绿放下背篓,偷瞄厨房两眼,发现鱼肉和兔肉还几乎完整地挂在灶台上,婆婆似乎在等他们回来一块吃,心里顿时舒坦。
弯腰从背篓里捧出几把大青菜,十多个红薯,笑盈盈给崔莺莺看。
“娘,我爹娘说谢谢您惦记。这些是自家地里种的,不值几个钱,拿来吃个新鲜。”
旁边张文修洗着手,嗤得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