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公历412年,3月28日。
东胜神洲,大夏国,荆州,清流市,柳县,第五中学,校医务室……
颜欢感觉像是喝了假酒一般,天旋地转,头痛得恨不得炸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天、几个月、甚至是几年,这种难受的感觉才消失。
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将颜欢沉寂的意识一点点唤醒。
感知渐渐恢复,鼻尖萦绕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脑后的枕头过于柔软,而身下的床板又略微偏硬。
这不是自己的床。
虽然还未彻底清醒过来,但颜欢潜意识里已经有了判断。
医院?
谁送自己来的?
耳畔的鸟鸣越发清晰起来,颜欢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铺;
手背上插着针管,正吊着点滴;
隔壁还空着两张床铺,越过床铺,是沿墙摆放的长桌,桌子上放着听诊器、血压计、试管、烧杯、喷壶、眼镜、书本等物件,在墙角处还放了一个带测身高的体重秤;
转角过来,是三扇并排的大窗户和关合的房门,透过窗户,能看到外头略显昏暗的走廊。
好大的病房,好奇怪的摆设……
颜欢心里想着,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夕阳西落,煌煌红日将天幕染出了万道霞彩,煞是好看,而颜欢的目光却被一道清丽的身影所吸引。
那身影靠坐在窗台前的椅子上,柔顺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双肩,身上穿着宽松的白大褂,手上捧着一本书正仔细读着。
颜欢定定地瞧着,由于逆着光,他看不太清女人的相貌,只觉得定是分外好看的。
兴许是那落日也知情趣,数道晖光穿过窗外的树隙,将女人身上的白大褂染成了红装,明明只是最简单朴素的衣着,却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了惊艳的感觉。
落日余晖,窗台树影,还有身披红霞的女人……
这一眼,画面定格,深深印刻在了颜欢的脑海之中。
女人翻书之际,眉眼不经意地一抬,便与一双孤寂疲惫的眸子撞在了一处。
泛着秋水的眼眸顿时一颤,女人有些慌乱,怔了片晌,方才缓过神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声音很温柔,带着些些关切,像是春日里流淌在田野上的阳光。
“我没事。”
颜欢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却感到脑袋有些发胀,又想到自己之前的症状,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那个……之前头痛的厉害,感觉天旋地转的,现在好多了,只是还隐隐有些胀痛。”
头痛?
女人闻言,眉头微蹙,起身朝着颜欢走来。
光影在女人的身上流转,随着她越走越近,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果真是极美的!
颜欢心中愉悦,嘴角不自禁地勾起了笑意。
女人微微俯身,白皙的手掌覆在颜欢的额头上,黑长的发丝顺着她的肩头滑落,像是落下的床帐。
二人的目光避不可免地再次交汇,女人没有回避,她也想再仔细看看那双眸子。
可那双眸子,却不老实了……
颜欢感受着额头微凉的触感,视线顺着女人的眉峰而下,与那双带着探寻之意的美眸轻触即分,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了女人的鼻梁、面颊、耳朵、下巴,最后停歇在了一抹樱红之上。
那是女人丰润饱满的唇瓣,没有涂抹口红、唇彩,自然的粉色晶莹剔透,像是鲜嫩的果肉,让人垂涎欲滴。
“你……你在乱看什么?”
女人白润的面颊急速升温发烫,她杏眼微瞪,语带薄嗔,却是没有丝毫凌厉的感觉,只有生动婉转的韵美。
颜欢色胆包天,目光迎上那双秋水剪瞳,竟是毫不惧让,理直气壮地轻吐出四个字:
“你、真、好、看!”
女人呼吸一滞,被这一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打他?骂他?
还不至于此,她心中也是不愿。
颜欢的目光虽然放肆,但却明澈坦荡,毫不猥琐。
君子好色,色而不淫。
这种对美的纯洁欣赏,对美的诚挚赞叹,任何女人遇见了,都只会在心中羞喜,谁会真的恼恨?
一抹酡红自女人的脸颊晕开,很快便染红了耳根,然后快速向着全身蔓延而去。
女人悻悻地收回覆在颜欢额头的手,她此时浑身都有些燥热,已经分辨不出颜欢额头的温度是否异常了。
她有些无奈,有些嗔怪: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
话到半截,女人突然愣住,她忽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果然少了东西!
她想起来了,是之前看书的时候,自己给摘下的。
女人的嘴巴微微嘟起,再看向颜欢时,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威胁之意,
“不许说出去!”
颜欢一脸懵逼,这话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
“呃……什么不许说出去?”
女人却是不答,红着脸蛋向床铺另一边的桌子走去,待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根体温计,脸上多了一副黑框眼镜。
颜欢看着女人脸上架着的眼镜,不禁有些愕然。
这眼镜的黑框又大又厚,上边框正好遮住了眉毛,下边框在颧骨之下,左右边框超出了脸颊之外,让原本标准的鹅蛋脸型变得方了起来。
最过分的还是镜片,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透过镜片看去,竟生生让女人漂亮的杏眼缩了一半大小,让原本完美的五官比例变得极不协调。
“这也……”
颜欢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只在心中继续哀叹:这也太糟践了吧!
就像是一个脚印踩在了仕女图的脸上,之前有多赏心悦目,现在就有多难受!
女人将颜欢的反应看在眼中,神情不禁有些黯然。
“为什么要戴这样的眼镜?”
颜欢不解,轻声询问。
“自然是不想招惹麻烦。”
女人微微垂首,似有千愁万绪藏在心中,
“所以,帮老师保密,好吗?”
颜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眉头却是倏地一皱,
“老师?”
“你不是医生,是老师?”
这一身白大褂的,能是个老师?
女人看着颜欢一脸懵逼的可爱模样,被逗得不禁掩嘴浅笑,
“我学的是医药,以前也没想过会成为老师,但来学校里上班,称呼自然是‘老师’。”
“我姓柳,你可以叫我‘柳老师’,校医务室的柳老师,即便你以前没来过医务室,也应该听说过我吧。”
颜欢闻言,脑海中蓦地冒出一段对话来:
“咱们学校有医务室了,医务室的老师姓柳,身材超棒的,你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可惜长得太丑了,从后面看想要犯罪,从正面看立马撤退!”
随即便是一连串贱兮兮的笑声。
两个声音一细一粗,很有辨识度,但颜欢并不知道说话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
心中正疑惑着,脑海中便又出现了一胖一瘦两道身影。
胖的,叫焦向宇;瘦的,叫宋青平。
很陌生的两个人,颜欢却偏偏知道他们姓名,也想起来之前那段对话就是他们说的,而且这两人还总喜欢对自己冷嘲热讽,相当讨厌!
不对,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二人,他们为什么要嘲讽自己?
不……
他们所嘲讽的,是自己吗?
颜欢悚然一惊,浑身冷汗直冒,心中似有大恐怖,要将自己吞噬。
“颜欢,颜欢,你怎么了?”
柳老师正要给颜欢量体温,却见他突然神情惊恐,双目失焦,像是发了癔症,慌忙上前摇晃他的肩膀,想将他唤醒,却不防被颜欢一把抓住了手臂。
“我叫……颜欢?”
“对,你叫颜欢!”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来的?”
“这里是校医务室,你是武道班的钟老师送过来的。”
“武道班……钟老师……”
柳老师手臂被抓得生疼,见颜欢又陷入了呆滞,只能强忍着疼痛,将今天所听来的消息一一道出,希望能够将颜欢给唤醒,
“你叫颜欢,是普通班的学生,先天气海闭塞,无法修炼武道。遇到这种病症,通常只能放弃武道,或是被动等待气海哪天能自行开启。”
“而你没有,你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锻体训练,不断积攒气海中的气血之力,想让气血之力超过气海所能容纳的上限,然后从内而外,冲开气海。”
“这确实是解决先天气海闭塞的一种办法,但却非常艰难,也非常危险,很容易导致气海炸裂,损伤脏腑,甚至危及生命。”
“颜欢,你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先天气海闭塞的人有很多,但有勇气像你这么去做的人很少很少,能成功的就更少了。”
“但你成功了,颜欢,你成功了!”
“不仅冲开了气海,而且几乎没有造成什么损伤,这真是最最理想的结果了!”
“所以,颜欢,不必再有那么大的压力,你已经成为武者了,你的未来已然改变,以后,你会有更加精彩的人生!”
“颜欢,放轻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老师语调轻柔地诉说着,随着她的讲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终于,颜欢放开了手。
柳老师却没有去查看自己的手臂,更没有乘机逃离颜欢的身边,而是用刚刚重获了自由的手,去轻抚施暴者的脑袋,口中不断重复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关切,像是春日里的暖阳,照进了颜欢幽冷孤寂的心房。
颜欢的眼眸重新恢复了焦距,他看了看眼前带着黑框眼镜的柳老师,又看了看四周这陌生的房间,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覆盖着身体的被子上。
他的手略有些颤抖地抓住了被子的一角,随即猛地掀开。
手背上插着的针管被扯得脱落,一滴滴血珠溢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柳老师一跳,看向颜欢的目光里尽是担忧。
好在,颜欢并没有更过激的举动了,只是神情复杂地盯着自己的双腿,看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