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为了不让狐长生发现自己用傀儡分身的法术骗她,义文柏只好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地府,不敢频繁在人间出现。
在一个又一个孤枕难眠的日子里,总是频繁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就是上官金莲生动的笑脸。她微微蹙着眉头,向他撒娇的样子;正午的阳光下,她怀里抱着雪白的小狗,笑的如同天使般纯洁;在星光暗淡的夜里,她窝在自己的怀里,明明害怕的身体都颤抖了,嘴上偏偏还要逞强……平日里一点一滴的细节,在此时此刻,都涌上了义文柏的心头。
不知为何,一时之间,义文柏的心跳竟然蓦的加快,就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他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上官金莲,这个时间,她应该乖乖的待在家里吧,毕竟自己出发之前,已经嘱咐过她了……
在地府,义文柏的房间布置得和别墅里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面积小了一些而已。每当义文柏躺在那张柔软舒适而又分外宽大的睡床上,身体陷进松软的被褥中,墙壁上镶嵌着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微的光亮——房间里的一切,布置得都十分适合入睡,可是不知怎的,义文柏却总是辗转难眠。
缺少魂魄的身体总是那么的冰凉,无论盖着多厚的被子,也无法由内而外的生出温度来……不像是那个女人……只要把她抱在怀里,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无比温暖。
义文柏一向知道,上官金莲的心一直是火热的,只不过他未曾想到,在过去了百年之久的这一世,再寻到她,竟还能看到一颗如珍如宝的赤子之心。
义文柏是极其不愿意丢下上官金莲,让她一个人的。可是无奈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他要为老父报仇,洗刷父亲身上的冤屈,这样他就必须遵从和谛听之间的交易,将凡间这桩乱七八糟的事解决掉。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每次他去找上官金莲,见到上官金莲强颜欢笑的脸,心中都会觉得分外煎熬和愧疚。可是,他却没办法安安稳稳地给上官金莲一个拥抱,甚至连好好的陪她一会儿都做不到。
义文柏不止一次的恨自己的无能,身为一个男人,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哪怕这是有原因、有隐情的,义文柏也不能忍受。对于上官金莲的愧疚转化成心里的怨恨,全部都算到了当年栽赃陷害他父亲的那个人身上,义文柏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到解决了不周山的事,他一定要找到当年那个人,将这些陈年往事的帐,好好算一算。
冷风徐徐吹过,义文柏站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缓缓的回过神来。其实他刚刚的思绪飘忽,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按照时辰来算,此刻还未入夜,不过不周山神宫上早已是一片灯火通明。但是因为不周山地界常年有密云笼罩,光线昏暗,常叫人分不清楚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此时点灯,倒也没什么突兀的地方。
直径约有一米的大红灯笼里面,粗如小树的蜡烛热烈的燃烧着,因为施了妖法的缘故,蜡油并没有沿着烛身流淌下来,而是汇聚在烛火下方,如同一汪宁静的小潭。义文柏眼力极好,即便是站在这样远离神宫大殿的地方,他照样能把灯笼上的双喜字看得清清楚楚。红艳艳的火光映进他漆黑的瞳仁中,目光里瞬间便多了几许森然,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的小妹妹,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呢,心思也不再像当年那般单纯。又或者说,她的心思从未单纯过,只是他一直未曾看透而已。
而另一头,远在不周城某个犄角旮旯里的上官金莲根本就不知道,义文柏正站在他们的目的地,担忧着她的安危。她一心只以为,此时此刻,义文柏大约正在同狐长生做婚礼前最后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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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番折腾之后,总算是有惊无险的、翻墙进入了不周城里。千算万算,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通过这种方式进入不周山内部。我想像中的场面,可比这样激烈多了,怎么也要经过数番打斗,或许我还会一不小心受点伤什么的……不过能这样平安无事地,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按照南宫易说的办法,他蹲下身子来,用肩膀支撑着我,帮助我先翻进了墙内。十几年过去了,我翻墙的动作还是那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半点纰漏都没出。问题出在进去之后——之前在墙外偷听里面妖怪们的谈话,声音渐渐远去,我还以为这些妖怪们都走开了,却没想到,还有一只丑八怪留在原地,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和那样貌奇丑的妖怪对视了一眼,然后,在对方发出尖叫之前,果断的祭出法术来结果了他。
这也算是提前检验一下我的学习成果吧,反正,我对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此刻,我和南宫易穿着刚刚从低级妖怪那里打劫过来的衣服,收敛气息,混迹在满大街的妖怪当中,随着人群,向不周山神宫的方向慢慢移动。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好一派热闹景象。路边还有做生意的小商小贩,支着摊子,站在那里叫卖,卖力地招揽着过路的人。他们当中,有的人穿着打扮同人间一样,而有的,则可以说是“奇形怪状”。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来到妖怪居住的城市,说实话,在来之前,我压根儿没有想到,这里会是如此的、繁华,没错,就是繁华。
路两旁的酒坊食肆中,传出来阵阵香气。我不由自主的动了动鼻子,隔了一会儿,又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南宫易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凑近我耳旁低声说道:“如果不是活人不能吃里面的东西,我真想带你进去尝尝。”
我一抬头就对上他促狭的目光。我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发现了,我偷偷咽口水的小动作,拿这事取笑我呢。唉,不过想想,刚刚确实挺丢人的,居然馋的流口水了。
“这里的东西,为什么活人就不能吃?”我也不在意他的打趣儿,认真的问道。
南宫易这才正了正神色,煞有其事的向我解释道:“他们的东西,都是用特殊食材做的。妖怪吃了,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不过,对于活人来说,那些东西可都是致命的毒药。”
我默了默,“不是说,只有鬼做的东西才不能吃吗?”
南宫易撇嘴,反问我,“怎么,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摇了摇头,没敢再说什么。南宫易这家伙脾气古怪,时不时的还会犯倔,我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
走在路上,到处都能听见有人在议论狐长生的婚礼,说那场面将会是何等的恢弘壮阔,说狐长生本人是如何如何的貌美,就连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也比不过她。又说谛听老祖宗是如何如何重视这场婚礼,为了参加这场婚宴,竟然出关了……
谈论这些的人,脸上无一不闪烁着兴奋的神色,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愉悦的。然而,就是这一切,让我觉得无比的恼火。
此时此刻,南宫易忽然变得心细如发起来,他不着痕迹的握住了我的手,温暖的力量自他手掌之上传进我的掌心,让我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南宫易见我情绪稳定下来,不由得抬起手来,抹了一把额上沁出来的细汗,“上官,方才你真是吓坏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一旦情绪有什么剧烈的波动,很容易被他们发现我们是凡人。你没看到,刚刚有几个路过的妖怪,看你的眼神都变了。”
我心里一惊,随后赶紧镇定下来。南宫易说的这件事,我还真不晓得,若是提前知晓了,情绪便也不会如此起伏。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我满怀歉意的低声说道。
南宫易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便立马警觉起来。四下里看了看,果然在身后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穿著打扮十分怪异的魁梧男子,哦、不对,应该是男妖。
他身上包裹着淡淡的灰色气息,眼神阴鸷锐利,仿佛正在觅食的鹞子,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很强的家伙。
可是看上去,那家伙并没有在看我和南宫易。我很想问问南宫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可是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的,但是犹豫了几番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南宫易既然提醒我,一定有他的道理,况且现在还发现了危险人物,更需要谨慎行事才行,毕竟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我们两个都装作没有发现那个男妖,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希望能够将他骗过去。可惜天不遂人愿,很快,我们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道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凭着感应力感知了一下,我知道,是那个男妖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