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慢慢行驶,一路上枝桠萧条,见不到半点绿色。我前后看了看,这里不仅没有绿意,连一个行人和车辆都没有。我心中不禁有些发慌,他们这是要把我和景瑜带到哪里去?
“方先生,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终于,我还是没有沉住气,问了出来。
在前面开车的方弥山温和的笑,笑,“小姑娘不用紧张,你这位朋友身份特殊,我和我家少爷只是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没有别的意思。闹市区人多眼杂,所以我带你们去一个清净又安全的地方,保准你会喜欢。”
看这大叔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对景瑜并没有恶意。可是南宫易就并不一定了,就是因为那时他抓着景瑜的手不放,景瑜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气息奄奄的样子。想到这里,我冷哼一声,“那让我朋友受伤又是什么意思?”
“你这女人,怎么不知好歹?我们这是在帮你,帮你!你明白吗?”我话音刚落,坐在副驾驶上的南宫易就不乐意了。他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见景瑜虚弱的靠在我肩膀上,又愤愤地补了一句,“狗咬吕洞宾——就该让她害你一次,你才能知道教训。早就应该将她受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叽叽歪歪的事情!”
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盯着南宫易的后脑勺,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在他的脑壳上瞪出个洞来。
“少爷,你就少说两句吧。不是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是那么莽撞,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方弥山又变成了苦口婆心的忠仆形象,只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南宫易不耐烦的打断了。
“方叔,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你怎么能帮着她说话呢?!”
啧,我怎么觉得,南宫易像一个在家长面前争宠的小孩子呢?幼稚。
方弥山不再说话,目视前方,专心致志的开车。一时间,不大的车内空间里安静下来,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尴尬了。
又行驶了大约一刻钟,终于在半山腰的一处别墅前停了下来,南宫易率先下了车。方弥山下来后,又到后面来,帮我把昏昏沉沉的景瑜弄了下来。
前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南宫易就不耐烦了,站在大门口,脸色黑的好像一尊门神,“你们能不能快点儿?磨磨蹭蹭的,一会儿天都黑了!”
我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心说着急你就自己进去,我们又没叫你等。但是我也只敢腹诽几句,并没有那个胆子说出来。南宫易的态度这么恶劣,如果不是他素质差,就是他在记仇,在故意和我过不去。两者相比,我更希望他是小心眼的在记仇。因为如果是没教养的话,啧,那可真是糟蹋了这张帅气的脸。
不过,下一秒,我就又变得愁眉苦脸了——南宫易这样小气,处处都要挤兑我,那我想要“拜师学艺”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毕竟他是这么的不待见我……
要不,和那位大叔商量商量,让他教我法术怎么样?他看上去很和善、很好讲话的样子。
心里装着事情,便顾不上去观察周围的情况,只知道扶着景瑜,跟在方弥山和南宫易身后,埋着头往前走。当我再一次抬起头来四下打量时,发现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处草木葳蕤的院落。
这一处四四方方的地界,或许说是花园要更贴切一些。虽然现在已是冬季,是万物萧条的季节,可是在这里,却看不到丝毫的枯萎。目之所及,皆是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低矮的灌木与高大的乔木相互掩映,颇有几分意趣。
没想到大冬天的,居然还能见到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致,我意外又惊喜,忍不住观赏起来。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些郁郁葱葱的植物全都是我叫不上名字的,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到窘迫。
“哼,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乡下来的土包子也比你大方。”南宫易就站在我前面不远处,他看到我面上的愕然,便出言讥讽。
我抿了抿嘴唇,不欲与他争辩。更何况,他说的本来就是对的。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心比天高,想着出人头地——这就是我,没错。如果不是与义文柏重逢,现在的我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主播,每天在直播间、学校、出租屋之间三点一线,中规中矩。
我会念完大学,也许会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也许会继续追逐着年少时的梦想……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整天和一些妖魔鬼怪打交道,一个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忧。
唉,也怨不得别人,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生活轨迹会变成现在这样,虽然和义文柏有脱不了的干系,但是与我自己又何尝没有关系呢?既是缘分,也是宿命。
不过,看到这里的植物园,倒叫我想起义文柏别墅院子里的小花园来。只是我还不曾见过隆冬时节的它是什么样子,便离开了。还记得我被宦家老鬼抓走好一顿折磨,义文柏将我救了回来,我们两个的伤势都不算轻……那是春夏交替的时候,省城一年当中最气候宜人的日子,每天上午的九点钟左右,义文柏会带着我到庭院里那棵大树下晒太阳。暖洋洋的日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身上,微风徐徐吹过,有淡淡花香萦绕在鼻端,我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义文柏就陪在我身边。
现在回想起这一切,竟会觉得像梦一样。
可能我的沉默让南宫易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脸上露出轻蔑的笑。一旁的方弥山看不过去,低声劝了他两句,被他不冷不热的顶回去了。
方弥山见劝不动他,便过来安抚我,“小姑娘,我家少爷脾气不好,他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笑笑,没说什么。他到底是脾气不好还是看我不顺眼,我自己心里清楚。不愿意去计较这些,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方先生,您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们一会儿还有事,要早点回去。”
“你走吧,把这个女人留下就行。”
“别急别急,马上就到了,咱们坐下来说话。”方弥山和南宫易同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我警惕的看着南宫易,更不愿意往前走了,干脆带着景瑜,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南宫易瞪了方弥山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看我和景瑜,冷哼了一声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小姑娘,你朋友伤的不轻。你们跟我过去,我还能为她诊治一番,让她恢复得快一些。”方弥山见我抬步要走,连忙叫住了我。
虽然我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但还是站住了脚。“人是你们伤的,现在又说要帮我们诊治,这反反复复的,是在耍我们玩吗?”
“小姑娘,你听我解释,我家少爷性格冲动,我也没有想到,他一声不吭的就跑去伤了你的朋友。一切都是误会。你们随我来,我一边帮你朋友疗伤,一边解释。”
我看了看方弥山,他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一双眼睛却依然清明,眼角的纹路让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他语气诚恳,不像是在撒谎,我想了想,决定还是跟着他继续往里面走。
景瑜伤的确实很重,这一路上,她都处在昏迷的边缘。这种情况,就算是带她回去,我也想不到什么法子能够帮助她疗伤,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而方弥山是警局的特聘顾问,他说能够为景瑜医治,我自然是相信的。之前我想要离开,其实是顾虑方弥山和南宫易两个会打着好人的幌子做坏事儿。
唉,既然都跟着人家走了,还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景瑜倒下,我紧张的乱了方寸,现在理智回笼,却也晚了。如今只能祈祷,这两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真的是好人——不然的话,就可以让义文柏过来给我收尸了。
景瑜的状态十分不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扶抱着她往前走,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如果不是体内有地狱业火源源不断的为我提供生气,我早就累趴下了。饶是如此,我仍然是气喘吁吁,汗流不止。
方弥山见我着实吃力,便过来帮我搀扶着景瑜。有人帮忙,果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走路的速度也变得快起来了。这时候就显现出“借尸还魂”的另一个好处来:虽然景瑜的魂魄昏迷了,但是身体还能够重复一些简单的机械运动(比如说走路),只是需要外力的支撑而已。
走出花园之后,穿过几道游廊,终于到了方弥山的目的地,一个古色古香的厢房样式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