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将这一猜测告诉义文柏,一偏头,就看见有一个骷髅头正直愣愣地朝他的后脖颈飞了过来。可是义文柏正在专心地对付他面前那些紧咬不放的难缠家伙,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有危险正在袭来。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飞起一脚就将那只想要偷袭的骷髅头给踢飞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在了不远处的水里。
义文柏听到响动,回过头来时,正好看到了那只刚刚跌进水中的骷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是想到情况危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急急忙忙地转过了身去,又一次地和那些无休无止的骷髅头缠斗了起来。
我紧挨着义文柏站着,帮他监视着身后的水面,而他和阿松两个则并肩作战,将那些冲上来的骷髅头又一个一个地打回了水里。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之后,这些骷髅们忽然停止了攻击,不再从水中跳跃出来了。而义文柏和阿松,也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我的小娘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义文柏笑着抚摸过我的头发,眼神里面是满满的欣慰,更是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我知道,他是在说我刚才击退了一只骷髅头的事情。但是,现在不是向他邀功求表扬的时候,我得趁着这个“休战”的空档,赶紧把刚才的推断告诉他。
“义文柏,你说,它们攻击我们,阻止我们往前,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带走了从湖心岛上摘下的两片叶子?”
义文柏那两道好看的眉毛都快要拧在了一起,“即便真是如此,我们也不可能把这两片翡翠叶子送回去。没有这两片叶子保护魂魄,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可能走出镇魂林。”
问题似乎越来越棘手了——留下翡翠叶,我们或许能够摆脱掉这些尸骸的纠缠,但是压根儿就无法通过镇魂林离开这这里。可是如果一定要带上那两片翡翠叶,我们很可能连这片水域都无法离开。
这是真正的两难境地……
没有给我们太多喘息的时间,一分钟左右之后,那些骸骨就卷土重来了。这一次,它们的攻势更加猛烈了,就连义文柏都有些应付不来,但是,他和阿松仍然在苦苦支撑着。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和这些不知疲惫的死物来车轮战,饶是义文柏和阿松两个都不是寻常人,也会有体力透支的时候。等到那时,我们就真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我咬咬牙,瞅准一个空档,将挂在脖子上的翡翠叶取了下来。我本来想把这招来灾祸的东西给远远地扔出去,但是还未来得及动作,那些尸骸的攻击就都戛然而止了。
这是什么情况?我低头看了看手中晶莹剔透、华光流转的翡翠叶,又看了看那些潜回水中的尸骸,不明白它们为何就突然放弃了。
难道它们刚才一个个的都发了疯似的冲上来攻击我们,不是为了逼我们交出这两片翡翠叶吗?可是,我只是将叶子取了下来,并没有还给它们……
义文柏和阿松两个显然也都很意外,他们俩保持了“战斗姿势”很长时间,那些骸骨却没有任何反扑的迹象。我们这三颗高高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
义文柏一转身就看到了手捧翡翠叶、呆若木鸡的我。机智如他,都没有发问,就明白了我刚刚是打算做什么。
我们渐渐地缓过神来,而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尸骸也都慢慢地撤离了“战斗地点”。两米多高的“骨墙”一点一点的变矮,几分钟之后,就完全地消失在了水面上。
平湖如镜,那些尸骸静静地躺在水底,像是从来都没有移动过位置一样。水面上更是一丝波纹也没有,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根本只是我们的幻觉。
“它们、就这么走了?”我喃喃地说着,又低头看了看手心上已经被自己的体温温暖了的翡翠叶。
“金莲,你又一次化险为夷了。”义文柏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一番苦战,他的声音也染上了些许疲惫。
这一刻,我仿佛透过他冷硬的外表,看到了他胸腔里的那颗同样需要温暖、需要依靠的心。我回抱住他,轻轻地抚过他的脊背,像安慰小孩子一样。
日复一日的,与人勾心斗角的算计,有什么苦、什么难都只有自己扛,没有人能帮得了他。因为他的身上,不仅背负着家仇,还有地府与不周山的生死存亡。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义文柏就放开了我,我也顺势松开了自己的手臂。他又变成了那个一脸淡然无畏、霸道气息十足的义先生,一点儿也看不出先前的疲惫与茫然。
我看了看“战事”结束后就自觉地坐到一旁的阿松,他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义文柏恢复了平常的状态,我也没有重提他的小情绪。将胸口中的浊气全部吐出了,我深呼吸了一次,故作轻松地说道:“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把那些家伙给打跑了,还真是轻松啊。”
没什么反应……
“不过,话又说回来,它们到底是不是为了我们带走的翡翠叶子来的?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还没有‘要’回去,就打道回府了呢?”好吧,既然不愿意开玩笑,那我们就说点正事儿吧。
这一回,义文柏终于有了回应。他随意地坐在船上,手撘在膝盖上,沉声说道:“可能、和你身体内的地狱业火有关。”
——怎么巫族的事情也和地狱业火有关系?看来我“捡”的这团绿火,还真是捡到宝贝了。
“怎么说呢?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些会跳起来的骷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本来想问问巫族和地狱业火之间的联系,但是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疑问,义文柏没有为我解答。
“现在看来,这应该是古时候的巫族人,为了防止‘祭品’从祭坛处逃跑,而布置下的一种阵法。”义文柏说着,将运动装的拉链向下拉开了一些,露出了精致性感的锁骨,如此男色,让我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
还好、还好,义文柏并没有注意到我,要不然,我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脸皮更是要被自己给丢尽了。
“巫族的人,担心被当做‘祭品’的俘虏知晓了翡翠叶与镇魂林的秘密后,会作乱逃跑,扰乱他们的祭祀大典,便在湖水中设下了这‘骷髅阵’,用以阻拦那些想要逃走的俘虏。”
原来是这样,想来,那些骷髅应当是将我们认作了想要逃跑的“祭品”,所以才会组成阵型来攻击我们。只是,它们为什么又半途而废了呢?
义文柏接着说道:“当你将翡翠叶贴身佩戴时,它的阴气遮盖住了你的灵魂气息,还有你体内的生气。但是,当你把它取下来之后,地狱业火那旺盛的生气就会流露出来。”
“可能是地狱业火中的某种生气,是这骷髅阵所熟识的,所以,它们才会突然退去。”
“某种生气”,这地狱业火里面,到底有几种生气啊?而且,我到现在还不清楚,这地狱业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骷髅阵,是怎么做到的啊?设计这个阵法的人,现在还活着吗?”我继续问道。
“傻丫头,要是现在还活着,岂不是成老妖怪了。”义文柏又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些家伙,早就死了。死了也好,不然还不知道要祸害人世多少年。”
“这骷髅阵,也是一种极为残忍的阵法。这些骷髅,生前被选中作为祭祀谛听的祭品,献祭结束之后,全身的血液和生气都被剥夺净尽了,只留下一具皮包骨头一样的干尸,虚弱的灵魂仍然依附在肉体上。”
“巫族的长老们,会在这些尸体的头顶上钻一个小洞,然后将水银从那里灌注进去。水银封住了七窍,让死者的灵魂无法离开身体。这时候,巫族长老们、再将他们的皮肉一块一块的剔下来。”
“跟随着皮肉一起离开骨骼的,还有死者被割裂的灵魂。那种魂魄被生生撕裂的痛苦,会转化成非常浓厚的怨气,一半依附在骸骨之上,一半留在被切碎的灵魂里。”
“而后,巫族长老会在尸骸上写下骷髅阵的咒语,将它们永远地困在这里,并能够为巫族后人驱使。历经九九八十一日的符咒加持之后,这些骸骨,就会成为能够守卫湖心岛祭台的死士。”
“至于祭品们的皮肉,则被他们埋在了镇魂林下。尸身上本就依附着浓重的怨气,年深日久,碎裂的灵魂日益在苦痛中挣扎,又会产生更多的怨气。这些怨气积累在一起,足以使其他完整的灵魂感到恐惧。”
义文柏坐在船头,静静地望着镇魂林的方向,眼神中无悲无喜,好像能够透过湖岸边的迷雾,看到几十年、几百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