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青白交加的眼睛瞪得浑圆,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在下一秒,那一对眼球就会从他深陷的眼眶中滚落出来的错觉。
他伸出一只手,隔空扼住我的喉咙,将我从地面上提起来,仿佛在他眼里,我就是一只早晚会死的小鸡崽,在我死之前,还要好好地让他折磨一番。
他的力道大极了,我丝毫不怀疑,哪怕他只再稍微加上一丁点的力气,我都会立刻昏死过去。
很快,我便觉得呼吸困难,眼冒金星。也许,我这条小命就要交待在今天了……可是我也不能让自己白白的死掉,就算不能痛击这老鬼,也要让他的精神受到一些打击。
“嗬嗬,你也、你也只有这点本事……你一直把、把灭族的责任推到义、义文柏和他父亲身上,不、不过是因为,你不敢面对自己是、是个窝囊废的事实罢了。身为一族之、呃、之长,却不能保护族人们的安全,是你的、咳……你的无能。你、啊……你不配做、做他们的族长……”
他掐着我脖子的力道越来越大,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消散。失去意识前,看着那老鬼因为受到刺激,眼里越来越多的疯魔,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
只是,永别了,义文柏——
“金莲,金莲,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金莲,千万不要中了他的诡计啊!这只是一个梦,你快醒来啊!”
隐隐约约的,我感觉脖子上的疼痛消失了,窒息感也没有了。我站在一片灰暗地带,周围的空间空阔不见边际,每一处都散发着我能够感受到的荒芜颓败。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又是鬼老头的诡计?
我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走错一步,便会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听见黑暗深处,有一道熟悉却微弱的声音在不停的呼唤着,“金莲”、“金莲”……
是义文柏!
他终于来救我了!
“义文柏!义文柏!你在哪里?”我焦急地喊着,希望他能听到我的呼喊,将我从这个诡异的地方带出去。
我似乎听见他对我说:“金莲,我在这里,别害怕。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好了。”
可是他的声音好遥远,好遥远,不管我怎样屏气凝神的去细听,他的声音都细若蚊蚋。
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选择光明照耀的那一边,另一个则是选择义文柏,选择黑暗。
无论哪一种,都是在赌。而我的赌注,就是这条小命。
望着那一片漆黑的深处,我不知道在它里面,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变数。不知为何,那天醒来后,义文柏对我说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即使你真的死了,我也会把你救回来。”
——“金莲,你终于醒了。”义文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只觉得自己被拥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包裹着我的是他冰凉的手臂,冰凉的气息,可是我却觉得这一切竟是如此的温暖踏实,让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呜呜,义文柏,我差点儿就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怎么不来救我啊?”
他的手臂紧紧地揽着我,把我的额头按在他的胸口,全然不在乎我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弄脏了他昂贵的真丝睡衣。
“没事了,金莲。你看,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不怕了,没事了。”他一下一下的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语气温柔的安抚我。
可是,我却哭的更大声了。
此刻,在他的怀里,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将梦中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而不必担心下一秒会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鬼老头杀死,或是下一步就坠入万丈深渊。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心绪才彻底平复下来。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从他的怀里起身,拿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觉得自己把攒了二十来年的脸面一下子都丢尽了。
“对不起,我、呃、刚才失态了。”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地打了个哭嗝。
就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清爽如山间的晨露,冷冽如极地的冰雪,挟裹着浓浓的占有欲和不可抵御的霸道,最后却温柔的吻上我的唇。
一寸一寸的,辗转研磨,仿佛在品味着世间最难得的珍宝。
我被他的突然袭击搞得有些慌神,脑袋懵懵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一刻,他离我好近。我能看到他纤长卷翘的睫毛,英挺的鼻子,毫无瑕疵的皮肤——老天,他一个男人,怎么能将一副皮相生得如此妖孽,简直不给女人留活路呀!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不专心,他腾出一只手来,盖住我的眼睛,还加紧了亲吻的攻势,想要把舌头送进我的嘴里,跟我来一个缠绵的法式深吻。
一开始,我还能咬紧牙关,勉强守住阵线。可是今天的义文柏,似乎格外的有耐心。他轻轻的抚过我因为紧张而绷直的脊背,温柔而又霸道地安抚着我。
在他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下,我竟慢慢卸下了防备,任由他对我为所欲为了。
他灵巧的舌头在我的口腔里梭巡游荡,攻城略地,让缺乏接吻经验的我,很快就感到了缺氧、呼吸困难。
义文柏感到了我的不对劲儿,他终于松开我了。
“色鬼!”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懵了。与其说我是在骂他,倒不如说是我在向他撒娇。这娇嗔的语气,意犹未尽的声调——这说话的妖艳贱货竟然是我?!
偷偷看向义文柏,他似乎并没觉得我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在意我刚才说了什么。
“刚才,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宦文华的死鬼爷爷过来抓我,说要拿你和我的命祭奠他那些死去的族人。他还说,上一次,你为了救我,被他打成了重伤。他说的是真的吗?”鬼老头还说,义文柏将命不久矣。我没拿这话问他,或许是因为我不愿意相信。
我认真的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或者表情里观察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来。可是我没有,不知道是他将情绪隐藏得太好,还是我的观察不够敏锐。
“现在,你是在担心我吗?”义文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
他的话让我老脸一红,手揪着腿上的被子,缠绕纠结,视线也转移了方向,不敢再看他。是的,我的确是在担心他。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看见我这副欲语还羞的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义文柏靠坐在床头,揽着我的肩膀,让我依偎在他的胸口。耳朵紧贴着他身上睡衣的光滑布料,我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铿锵有力。
既然他也有心跳,可是为什么却没有体温呢?
“我身上的伤没有那么严重,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炎热的仲夏的夜晚,我却觉得身体很冷,不由自主的想要颤栗发抖。我拉起被子,把整个人都裹在里面,顺带也给义文柏盖上了被子。他身上的温度那么低,可能也会觉得冷吧。
忙活完,发现他正看着我,于是,我又很不争气的脸红了。
“一直没告诉你,你被宦文华的爷爷抓走的那两天,他修炼的强大阴气从你身上的伤口进入了你的体内,对你的身体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床头灯昏暗的光晕笼罩下来,他低垂着眼,没有看我。
很不好的影响?那是、什么意思?心里有疑问,我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身体出现的种种症状,失眠、多梦、畏寒、食欲不振……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毛病。
义文柏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只见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在隐晦地向我做出承诺,会让我的身体完全康复。只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让我在那件事之后和从前一样健康,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刚才,你的噩梦,也不是单纯的噩梦,而是宦文华的爷爷为你制作的梦魇。他利用留在你体内的阴气,惊扰你的灵魂,让你感到恐惧、不安。最后,这些负面的情绪,会将你引到灵魂的死亡之地。而我们人类,一旦灵魂死去,肉体也会随之消亡。”义文柏一下一下的抚过我的头发,我能感觉到,他在安慰我。
灵魂的死亡之地?我想到了梦魇最后,占据了世界一半的闪耀的光明。“灵魂的死亡之地,那是哪里?”
“呵,那个地方,叫做"光明城"”
我不禁一阵后怕,幸亏当时没有选错方向,不然,就会像义文柏说的那样,真的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原来,看上去光鲜明亮的不一定就美好,也许,那只是死亡精心伪造出的美丽陷阱,专门诱捕迷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