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乾坤生怕李观澜再接着往下说,慌忙转移话题,道:“前阵子,阿姐一直在带着观儿学《百字文》,现在或许真能写上几个字……”
刘扶摇当即朝李观澜问道:“观儿,《百字文》里的字,你现在能写多少?”
李观澜道:“都能写吧。”
刘扶摇眼神一亮,讶然道:“难道,观儿自己在院子里玩的时候,经常把小棍子当作笔,在地上写字写着玩?”
此言一出。
皇后张妍点头道:“我想也是这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观儿平日里经常跟着姐姐在读书认字,于是他玩耍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写字玩……”
此言有理。
李道玄点头表示认同。
刘乾坤也跟着点头,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再转头看向李观澜时,这大夏皇帝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后怕担忧的神情。
好险!
刚刚要是让这宝贝外甥接着往下说,那还了得?
我这大夏皇帝还要不要脸了?
朝廷里那些脾气又臭又硬的史官们,绝对会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写进《皇帝起居录》里,写进史书里。
千百年后,世人翻阅史书,就能看到书中清清楚楚的写着:大夏皇帝刘乾坤,喜欢著书立说,在御书房里创作小黄书……
此事一旦发生。
我刘乾坤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幸好我反应快。
时转移话题。
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啊!
刘乾坤心有余悸的看着李观澜,打算尽快找个时间,跟李观澜好好的聊一聊,争取让这个宝贝外甥守口如瓶,往后再也不要提及此事。
李观澜眨眨眼,算是回应了皇帝的目光,同时也看到了皇帝眼神当中的那一丝丝担忧。
不过。
童言无忌。
正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百无禁忌的年龄。
李观澜是半点压力都没有。
不远处。
宁无舌带着一群宫人,抬着一张书桌,捧着笔墨纸砚,鱼贯而来。
不多时。
书桌摆好。
宁无舌摆出一张白纸摊在桌上铺开。
刘乾坤则拿着笔筒,指着筒里的毛笔,朝着李观澜说道:“笔有很多种,由狼毫的,是由狼尾巴上的毛制造而成,也有狐毫的……”
李观澜静静听着。
他知道,皇帝舅舅未必是真心在教他辨认不同的毛笔。这舅舅多半是想借此机会,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就怕自己再旧事重提,说起他书桌底下的秘密。
张皇后见皇帝在跟李观澜说如何辨认毛笔种类,于是走到桌前。
“本宫来研墨吧。”
张皇后拿起墨锭,亲手研墨。
刘乾坤只等李观澜选好毛笔,直接把李观澜抱起,让李观澜在桌上坐稳。
半岁有余的年龄,身高还不够。
别说是坐在凳子上端端正正的写字,哪怕站在凳子上写字,胳膊也还是不够长。
还让不直接坐到桌子上写字。
这样最方便。
李观澜刚坐下,刘乾坤已是拿着笔蘸好了墨递到他跟前。
“观儿,能写就多谢几个。”
刘乾坤叮嘱道:“正好让这群愚笨泼妇来开眼界,让她们明白什么叫狗眼看人低!”
李观澜点点头,接了毛笔。
随即,挥笔就写。
写的时候,嘴里还轻声的念叨:
天地人、口耳目手足……
这些都是大夏皇朝的儿童启蒙书籍《百字文》里,专门给小孩学习的简单文字。
很容易写。
不过。
李观澜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拿着毛笔写字,白白嫩嫩的小胖手还有点不稳,字体笔画稍稍有些歪歪斜斜。、
可即便如此。
这也不是普通三四岁小孩,能够与之相比的。
刘扶摇看着看着,在不知不觉间,她已是笑得合不拢嘴。
李道玄眼中满是欣慰。
茅五剑捋着胡须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周围的文武官员们,则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眼中满是惊愕、震撼。
特别是文渊阁和翰林院的学士们,更是惊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都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人,熟读史书,现在看到这一幕,他们第一时间就在心中拿史书上记载那些神童,跟正在写字的李观澜作比较。
越是比较,就越震惊。
只因。
李观澜这种在半岁时,就能正儿八经写字的,在史书上都找不到。
“前无古人呐!”
谢图远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死灰色,明白他夫人已是躲不过今日这一劫,屎肯定是吃定了。
“只怕,往后也不会有后来者……”
同为翰林院大学士的古江峰,也跟着叹息不已,同时暗自觉得侥幸,只因他家里的古夫人,没有跟着谢夫人一同在皇帝面前跋扈叫嚣,充其量只是一个从犯,多半用不着吃屎。
至于那谢夫人,则在看到李观澜写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不敢再看,浑身瘫软如同烂泥一样,软塌塌的跪伏在地。
于是。
周围有些官员便朝着谢夫人指指点点,悄然议论了起来。
“自作孽,不可活啊。”
“简直就是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娶妻当娶贤,各位同僚可一定要引以为戒啊。”
“谢大学士早就该把这泼妇丢掉!若是没有这泼妇,又怎会发生此等家门不幸之事……”
官员们说话的声音不大。
但此时场面安静,哪怕再小的说话声,也能让周围的人听清楚。
谢夫人听到官员们建议谢图远把她休掉,心中惊恐至极,随即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肃静!”
宁无舌轻哼一声,眼神如刀锋一样扫视全场。
顿时。
场面鸦雀无声。
唯有两处挥笔写字的声音,还在刷刷的响。
一处是李观澜在写字。
而另一处,则是一个跟随在皇帝身边,负责记录皇帝言行的白胡子老头史官,正捧着一本册子,挥笔书写《皇帝起居录》。
刘乾坤凑到史官近前,定神一看。
只见上面写着:
“……皇帝秉笔,皇后研墨。
北境世子李观澜挥笔疾书,下笔如有神。
顷刻间,已成十余字……”
刘乾坤看到这些,眼中满是欢喜。
好哇!
把这事记录在史书上,比把我写风月小说的事情记在史书上,要好了一万倍。
这样一来。
我今日也算是在史书当中,跟着观儿一起,留下了美名。
刘乾坤禁不住抚掌赞叹道:“写得好。”
不过。
那史官却不买账。
“请陛下慎言。”
“我辈史官,自有风骨,素来秉笔直言。陛下夸的再多都没用,本官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史官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说着,随即在书册里加上几句:“皇帝见此文稿,甚是欣慰,因此喜笑颜开。君王本该喜怒不形于色,望后世帝王引以为戒……”
刘乾坤眼睁睁看着史官写下这一顿,顿时有些懵。
朕就只是过来赞扬一句。
结果……
这就被写进史书里,成了反面教材?
刘乾坤顿时怒道:“太史明,你这老顽固竟如此不识时务,朕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不料。
这个名为太史明的史官又写了一段:“皇帝见史官刚正不阿,顿时大怒,恶骂史官……”
刘乾坤气得牙痒痒,很想打人。
但打不得。
太史明是曾经教皇帝读书的老师之一,是名副其实的帝师。
刘乾坤只是懒得再去理会太史明。
呵呵!
爱怎么写怎么写。
朕不在乎。
刘乾坤再度回到书桌前,看着李观澜写字。
不多时。
整篇《百字文》里,那一百个字,已是全都被李观澜写了出来。
群臣们啧啧称奇。
茅五剑则是开怀大笑。
刘扶摇一把将李观澜抱在怀里,使劲亲了几口。
张皇后则把刘清雅抱到近前,叮嘱怀里的小公主要多跟李观澜学习。
宁无舌则让人端来冷水,来到刚刚晕过去的谢夫人跟前,将冷水劈头盖脸脚下,当场泼醒。
“事已至此。”
刘乾坤盯着谢夫人,喝问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这……”
谢夫人支支吾吾,闪烁其词答不上话来。
最终,谢夫人决定耍赖,嘟囔道:“此事,充其量只是些许小事而已,又何必跟我这个愚笨妇人一般见识?”
刘乾坤刚刚被太史明怼过,此时余怒未消,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了这些。
“朕是皇帝!君无戏言!”
刘乾坤火冒三丈,道:“来人!给她吃!”
宁无舌立即跟身边的宫人吩咐几句,把这事安排了下去。
谢夫人见事情完全无法挽回,顿时在地上撒泼打滚,呜呼哀哉大喊大叫。
但没人理她。
“唉……”
谢图远长叹一声,把戴在头上的官帽摘了下来。
似是想要当场辞官。
就此告老还乡。
但想想有点舍不得。
于是。
谢图远在几声长吁短叹过后,又把摘下来的官帽戴了回去。
古江峰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如同泥塑的人偶。
这种时候。
不再节外生枝,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古江峰明白得很。
同为大学士的茅五剑则非常开心,赞叹道:“世子年龄虽小,但已有君子风骨。
年仅半岁,已是能挺身而出,挥笔写字,让那造谣诽谤的泼妇颜面无存,自食恶果。
此举力挽狂澜,及时挽回了北境王府和本大学士的声誉。
真可谓至仁至孝……”
茅五剑高声说着,生怕别人听不清,同时暗暗观察太史明,希望这老头把此事也写进史书里。
可惜太史明不为所动。
于是。
茅五剑看向刘乾坤,示意皇帝也来夸上几句。
这下,太史明不再无动于衷。
刘乾坤把李观澜抱在怀里,刚一开口,太史明就已是端着书册奋笔疾书。
茅五剑终于得偿所愿,顿时咧嘴直笑,喜上眉梢。
“舅舅。”
李观澜忽而说道:“让谢夫人到外面去吃吧。”
哦?
刘乾坤道:“难道观儿不想亲眼看到她自食其果?”
李观澜摇摇头。
刘乾坤问道:“观儿觉得,到哪里最合适?”
李观澜想了想,道:“玄武街。”
刘乾坤听到这个答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猜到了什么,随即又问:“观儿为什么觉得让她去玄武街比较好?”
李观澜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景都的北市,就在玄武街。”
刘乾坤心中的猜测得到了答案,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
刘扶摇却还是有些不解,问道:“就这?”
李观澜道:“市场里,人多。”
刘扶摇听闻此言,恍然大悟。
原来,观儿是嫌弃这里的人不够多,这才想让谢夫人去人多的地方,去那玄武街里,让北市那座大市场当中,成千上万的人,看着谢夫人吃。
这……
这让那谢夫人以后还有何脸面做人?
干得漂亮!
不过。
观儿这提议,对于一个半岁由于的娃娃而言,未免也太聪明了些。
刘扶摇因过于震惊,一时间有点不出话来,不知该如何回应。
李道玄忽而问道:“观儿,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观澜抬手指着地上的谢夫人,理所当然是回答道:“她欺负我们家。”
李道玄听得眼神发亮,紧接着又问:“所以,你这是在给爹娘出气?”
李道玄点点头,再补充道:“还有舅舅和舅妈。”
“哈哈哈哈……”
李道玄顿时畅快大笑,道:“未曾想,我儿年龄虽小了,却已是如此孝义,真是吾家麒麟儿!”
不远处,羽林中郎将周麒麟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李道玄占了便宜,禁不住暗暗苦笑,但也只得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没什么都没听到,可皇帝却朝他看了过来。
“周将军!”
刘乾坤朝谢夫人瞥了一眼,随即发号施令:“把这个泼妇带去玄武街,押到北市门口前,让她在万众瞩目下,一口一口的吃!”
“末将遵旨!”
周麒麟拱手抱拳,带着一群羽林军,直接拖起谢夫人,往宫外而去。
“我是冤枉的,我不服啊!”
“我说的那些只是一时戏言,都只是些玩笑话,当不得真啊……”
“我可以赔礼道歉,甚至磕头下跪都行,求求你们,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下次再也不敢了。”
谢夫人终于知道了要求饶,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但没人理会。
就连她的丈夫谢图远,此时此刻,也是默不作声,不敢站出来帮她说半个字。
周麒麟带着羽林军,直接把谢夫人拖出宫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