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沈兰心出嫁,那一溜的嫁妆可是吴江县的头一份儿,代表田产地产的砖瓦高高一撂,摆件首饰都是上品,更别提看不到的银票了,压得瓷实的六十四抬,让多少姑娘郎君红了眼。
据说沈老爷心疼这唯一的女儿,可是大半身家都给了她。
沈家的大半家财呀,起码也有好几万两。
这半年黄家因着沈兰心的关系,明里暗里的好处可不少得。连一个管家身上穿的料子都是丝绸,黄府定是富得流油。
没想到啊,沈家一遭难,黄家就翻脸不认人把沈兰心给休了,这般快,当真是无情。
还贪人家的嫁妆,简直无耻!
黄忠狠狠抬脚,沈兰心顺势就在地上滚了半圈,双肘撑地哭得隐忍压抑:“黄家照抚我半年,拿走些东西也无可厚非,只那白玉枕是父亲千里迢迢亲自为我寻来的生辰礼,如今父亲下了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我想留个念想。”、
那白玉枕由极整块无瑕美玉打造,实乃极品。入库之时便惹得人人惊叹,管家自是见过。
可沈兰心嫁进来的第二天,东西就被老夫人拐弯抹角、明示暗示地要去了。
两月前为了黄永的仕途,拿去讨好了县令夫人,还是他和花嬷嬷一起送去的。
老夫人对县令夫人有多看重,没人比黄忠更明白。
“胡说八道!你何时有了白玉枕?库里从未见过!”
黄忠气得胡子乱飞,指着沈兰心就开始骂:“你不守妇道,一身晦气,夫人没将你沉塘已是仁善至极,你还来攀咬黄府占你嫁妆?”
沈兰心不依不饶,非要拿回白玉枕。
眼见四周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黄忠难以收场,心一狠当着众人的面说了沈兰心在佛门清净地被人轻薄,不日便要离开吴江县的事。
沈兰心面上悲痛,眼中带泪,似是遭了重创,颤声如泣血:“黄管家,女子名节大过天,你不愿归还嫁妆便罢,不必如此逼迫于我。”
她强撑着站起来,抬头死死盯着黄府的门匾,悲怆地笑着,却是比痛哭还要让人同情。
黄忠哪能由着她在门口闹,叫来两人护院:“把这泼妇扔远些,别脏了门前的地。”
沈兰心也不反抗,如同失去全身力气任由护院将她拖走,戏已做足,本就该走了。
黄家占她巨额嫁妆,为此不惜污她清白,更要将她赶出吴江县的传言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人言可畏的道理,黄老太比她更清楚 ,何况黄永近日对官声可看重得紧。
这件事足够他们母子头疼好几日。
两个护院把她扔到了街头,在地上坐了片刻,待护院走了,她便起身往威远镖局赶,边走边拍身上的灰。
天光大亮,她挺直着腰背大步向前走去,投奔进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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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兰心讨要嫁妆的事被衙役报到了刘明章那里,彼此他正拿着京城来的那封书信在读。
“沈兰心去黄府讨要嫁妆?有意思。”刘明章本就心情好,昨晚杨氏给了他三万两的银票,想来便是她所有的嫁妆折成的了。
“她倒是伶俐,知道消财免灾,也知道倒打一耙。黄永休她,是个亏本生意。”
衙役立在一旁等着他的指令,许是心情好,刘明章喝了口茶,舒服地靠到椅背上:“她既然知道守口如瓶,说嫁妆还在黄家,倒也不必担心太多。罢了,只要她不在苏州府的管辖内,她沈家人的命,就还能留着。”
”是。“
路途遥远,沈兰心只能消财免灾,所以她来了威远镖局。
这些年沈家的生意开始往吴江县外扩展,与威远镖局打交道颇多,彼此间都信得过。
离开吴江县去往别处,一路上没人护着可到不了。
她心中挂着事,脚步匆匆,没注意到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个人。
到了威远镖局门口她才觉出来不对,猛地回头厉声高喝:“何人鬼祟!”
来人低着头看她,眼中满是戏谑。
“小娘子可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