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进去的时候,藤野次郎正在快速的摇着电椅手柄,一旁的中野尚志正在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刀切着牛排。
梁丛几乎完全不成人样了,他全身肌肉痉挛,又失禁了几次。
沈禾咽了口唾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她拿出一块手帕轻掩口鼻,慢慢在中野尚志旁边坐下。
“中野君真是好兴致。”
眼神明显,你怎么在这种环境之下吃的下去的?
中野尚志反手叉起一块牛排,递到了沈禾唇边。
沈禾平静的看着他,半晌没有动作。
“黑胡椒酱口味的西冷牛排,你一定喜欢。”
他嗓音带了些威胁和蛊惑的意思。
沈禾知道,浅山郁子确实喜欢这个口味的牛排。
索性她淡然的拿起旁边没用过的一把叉子,叉起一块牛排缓缓入口。
连牛排都带上了审讯室的血腥气味和排泄物的异味。
中野尚志笑了一下,“不用我的叉子……?”
沈禾瞪了他一眼,中野尚志不怒反笑,显得更加高兴了。
藤野次郎已经停下了手上动作,沈禾慢慢开口,“许三平交代了,梁丛从美国海军情报局特工那里拿到了一份关乎太平洋海军驻地的重要情报。”
中野尚志切着牛排的手停了下来,藤野次郎也忍不住回头看了过来。
“郁子,是你审讯出来的吗?”
中野尚志看着沈禾的眼睛。
沈禾指了指外面,“是我和野间君一起审讯出来的,稍后就会有口供递上来了。”
野间正新果然过了一会儿走了进来,递上来一份新的口供。
“呦西,果然还是郁子你有办法。”
中野尚志拿出手帕蘸着红酒浸润湿透那帕子,慢慢移动到了沈禾脸上,一点一点的擦着她下颌处的血迹,动作轻柔。
“哼,狗男女……”
梁丛慢慢睁开眼睛,小声的骂了一句。
藤野次郎耳朵灵敏,立刻扭头反手给了梁丛一鞭子。
“死到临头的支那人,我一定会一块一块的撬开你的骨头。”
梁丛苦笑着啐了藤野次郎一口唾沫。
“情报在哪里?说!”
藤野次郎反手一拳头打了过去,梁丛重重的挨了一拳,闷哼一声。
“任凭你们去找啊?你们找不到的。”
中野尚志慢慢站了起来,眼神带着些畅快和悲悯。
“你的身体确实可以传送消息,只是可惜,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
梁丛脸部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迟缓,中野尚志立刻笃定了。
是的,他的肚子里面藏着情报,郁子的猜测是正确的。
“郁子,你擅长用刀对吧?”
中野尚志的口音波澜不惊,沈禾心头狠狠的跳了一下,绞肉机一般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沈禾前视的目光对上梁丛非常平静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他眼神有了些庆幸。
很好,今天来的人不是楚天,他下不去手的。
那么……交给他的师妹也是一样的。
就好像第一次见面,沈禾烧的迷糊之际,却也准确无误的把胶卷塞到了梁丛的白大褂口袋里面。
这一次,就由她亲自来送他一程。
今夜漫长的一个小时,是往后余生沈禾都难以平静的噩梦。
没有麻药,审讯室的饭桌成了临时的解剖台,头顶的灯光铺洒在桌上,一片惨白。
沈禾平静的拿起那把中野尚志用过的餐刀,划开了梁丛的腹部。
他看了自己很多眼,沈禾看懂了那眼神,来吧,我相信你。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计划,一个近乎殉道的计划。
中野尚志和藤野次郎,还有野间正新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梁丛的肚子上面。
沈禾从一开始的第一刀就快准狠,每一下都划在了自己的心口。
最后一刀下去,她从梁丛小肠里面掏出来一个蜡层包裹的小卷。
中野尚志兴奋的扭头,“快,送去技术部,马上取胶卷。”
说罢,他扭头兴奋的抱住沈禾用力摇晃起来。
“太好了郁子,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是大日本帝国的荣耀。”
他和野间正新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拿着那枚蜡壳去了技术部。
许三平后知后觉的跑了进来,颤颤巍巍的跑到了梁丛的尸体旁边,在桌前跪了下来。
他一扭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沈禾。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我要是杀了你……”
癫狂的许三平一把掐住了沈禾脖子,沈禾没防备被他扑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地板上面生疼。
藤野次郎反应快速,一把上前扯开了许三平,随后连开三枪。
“砰砰砰……”
许三平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他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风景,两个年轻人的背影慢慢模糊。
黄埔六期有两个关系很好的年轻人,一个总戴个金丝眼镜嘴巴很损,本来是打算学医来着,结果歪打正着报考了军校。
另外一个少年老成,喜欢六福楼的点心,喜欢下棋。本来是打算学习法律,后来也歪打正着报考了军校。
苟利国家生死以……
他好像真的看到了。
沈禾半天没有回神过来,藤野次郎过来一把扶起了沈禾。
“郁子小姐,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沈禾摇头,“不用,我自己回去,今夜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
藤野次郎看着沈禾慢慢离开的背影,转身去技术部找中野尚志去了。
“哦?郁子走之前说了什么?”
藤野次郎想了想,“她说大家都辛苦了,她自己可以回家。”
……
沈禾摇摇晃晃的走出了特高课,口袋里面装着的是梁丛的那副沾满了血迹的金丝眼镜,有一块镜片已经碎了。
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重新包裹起来。
走的很远了,到了僻静处,她才再也不受控制的弯腰呕吐起来。
手指握着那副眼镜颤抖着半天没有回神。
手上的血迹好像越来越多,她看着手心的血迹,慢慢扶着墙重新站了起来。
正在巡逻的陈遇看着背影有些眼熟,他慢慢走了过来。
下一秒,沈禾转身警惕的看向他。
陈遇一愣,“沈,小姐,你这是……受伤了吗?我,我送你去医院吧!”
沈禾认出来陈遇也是警署的,是徐恩陵身边经常见到的一位小警察。
她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
“可是,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陈遇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禾摇摇晃晃的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