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大衣戴着礼帽的背影慢慢走了出来,顺手接过卖烟小贩递过来的烟。
他慢慢走着,和前面走来人默契的避开对方。
却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顺手把一个纸团放入对方口袋。
今天的电影是一部没什么艺术价值的爱情片,男女都主格外矫情,不过长的非常秀气。
大抵这年头长得好看就能当明星拍电影,全然不管内容如何。
左临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暗自揣度剧情。
他嚼了嚼,慢慢留神着周围的人影。
哪儿去了呢?他有些好奇。
后排,一个人慢慢起身,朝着前面走了过来,最后在左临身边坐下。
他平静的接过左临递过来的花生,然后随手捏起一颗嚼了嚼。
“口味一般,这花生馊了。”
他正要把手放入口袋里面摸出来那纸团,却被左临按住了。
“花生馊了,人情没馊。”
左临盯着幕布上面的男女主角,语气却异常肯定。
这人笑得古怪,压低声音:“你胆子真大,还敢光明正大的跑出来溜达,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你不知道吗?”
左临点头,“知道。”
“你要做什么?”他问。
左临微笑:“离开上海。”
“去哪里?”他又问。
左临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这人用力抓住左临的手,“你知不知道我把你送给日本人马上就可以加官进爵,大发一笔横财?”
左临故作伤心的道:“哦?那么你会吗?”
“你猜我会不会?”
他咬牙,“你什么时候走?”
左临:“今晚。”
最后帮你一次了,不怕死的家伙。
左临嚼着花生米,身边的人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周槐把左临全家都亲切问候了一遍,只是暗地里却仔细妥帖的安排好了船只。
他欠个人情,所以不可以不报恩。
骨子里面还有点儿不算多的中国人血性,所以可以再冒险一次。
江风萧瑟,吹的人脸颊生疼。
他站在河边,沉默的看着左临熠熠生辉的眼睛。
你们这群不怕死的人,真有些讨厌。
有信仰的人难道都这样吗?
周槐有些困惑。
……
许三平收到了狸猫的电报,他已经成功撤离上海,请他不必担忧。
诧异之余,又有些欣慰起来。
不愧是狸猫,九条命的家伙能在这种环境之下离开上海,这简直就是神迹。
梁丛那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所以就不用再动用外围的人手。
眼下,梁丛头疼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太平洋战争的爆发,让远东战局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同时,日军加紧了对东南亚泰国缅甸的进军侵入,企图从中国的南大门打开内输通道。
远征军因为气候地形以及一系列复杂原因,战况不佳,处境极差。
又因为海南,香港等地相继沦陷,大陆运输线路被严重切割。
内陆运输补给线全依赖驼峰航线空中运输,成本骤增。
“责令:举全部之力量,实行野火计划,不计代价,一切以结果为重。”
梁丛回想着来自重庆方面的电文密令,他慢慢点燃了那份计划,烈焰沿着烟灰缸周围散落。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头浮现,他有些战栗,不是害怕,只是兴奋。
一旦计划成功,他完全可以想象日本将会再整个太平洋战争中收到重创,损失惨重。
夜晚的风吹散他最后一丝顾虑,他看着玻璃窗上面自己微笑的面容。
“虽千万人,吾往矣。”
有斗争自然就会有牺牲,他必须严密的计划一下,好让这个行动看起来天衣无缝,推理起来也滴水不漏。
他把自己能动用的所有联络人和外围都一一写在了纸上,然后拿起笔画着线条。
一会儿抱头皱眉,一会儿又喜形于色。
“不行……”
他站起身,又重新看着地图发呆,上面日军所有的兵力部署都用红笔标注了出来。
他用手指慢慢的比划着,突然看到了一处联络站。
“这样……然后再……这样……”
无数遍的模拟着行动计划,他闭上眼睛,重新瘫坐在椅子上面。
他需要足够信任的人,来协助他一起完成这个宏达的计划。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楚天,想到了手底下的几个行动组。
诱饵,要足够丰盛的才能打动日本人。
他开始给每个联络人名字上面标记红三角,衡量他们的价值。
每一条生命,现在在他眼中都变成了砝码,可以左右战局的砝码。
很久之后,当楚天等人再一次和梁丛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是勇士喋血,属于他们的“最后一战”。
……
米艳身体恢复的不错,这与她心智成熟,性格坚毅果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杜荷因也是因缘际会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蔷薇”同志。
她们年龄相仿,但是米艳出色的业务能力和独特的知性气质毫无疑问的征服了杜荷因。
“别人都说美人爱英雄,我见了你却是感慨美人更爱美人。这也许是因为你既是美人又是英雄。”
杜荷因一边为米艳换药,一边由衷的感慨。
米艳躺在床上温和的笑了一下,眼尾眉梢都是温柔。
“你这样的夸奖,我担当不起,每一个敌后的同志都是孤胆英雄。”
杜荷因托着下巴,眼睛里面满是崇拜。
“我不敢,若换作是我,敢在那种地方潜伏,吓都要吓死了。”
她握住米艳的手,真诚的看着她。
“姐姐,你有过迷茫的时候吗?有没有,害怕的时候呢?给我讲一讲吧!”
米艳慢慢回忆起来,“有过。”
“民国24年,我正式入党,同一年,我被苏区政治局派往苏联留学……”
窗外的风声和着并不灿烂的日光,屋内两个姑娘静静的讲述着各自的故事,属于她们的青春热血,在这样一个残酷的时代里面,显得格外纯真美好。
日子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又是一个春天。
沈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这家伙已经着急换了春装,也不管外面如何春寒料峭。
年轻人惯来随心所欲,沈禾看得直扶额叹息。
“沈葱!”
每当被人连名带姓喊的时候,沈葱就知道他得赶紧听话认错了。
于是赶紧换上一副乖巧面容,“姐,我错了……”
沈禾拎住他耳朵,“说吧,哪儿错了?”
沈葱指了指厨房水壶,“姐,先去把水壶端起好吗?”
沈禾无奈,赶紧松开了沈葱,快速走到厨房关掉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