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老金的时候，林之江有些摸不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老金朝着林之江看了过来。
林之江叹气，“随便吧！”
老金一边修理着怀表，一边道。
“蔷薇同志救出来了，还在恢复期，等过段时间我们送她离开上海。”
他顿了顿，“姚书记已经牺牲了，冷复生根本就不在特高课，而是被秘密转移去了宪兵司令部。”
“敌人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啊！只是不知道转移冷复生是谁的意思？临时起意还是敌人已经提前预判察觉了我们的意图。”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清楚，但是冷复生一定要解决，不然……”
林之江同样心情复杂，不然他也很危险。
他是见过冷复生的。
老金扭头，迎着日光看着林之江。
“我已经发电请示上级了，你做一下准备。”
林之江苦笑，准备?
准备撤离吗？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他好容易在特工总部站稳脚跟，基本上取得了高层的信任。
连李世诚也开始向他抛橄榄枝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撤呢？
同时他又明白，冷复生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以把自己炸成一团粉碎。
万劫不复似乎离他越来越近。
辞别老金，林之江开着车在城里面兜了一圈，他感觉有些冷，透骨寒凉。
开着车，突然看到一张熟脸。
不远处，沈禾正和沈葱并肩而行，手里面提着一些包装盒子，看起来是在购物。
似乎是感觉到了视线，沈禾扭头，刚好和开车的林之江对上眼神。
沈葱回头，“谁啊？”
沈禾嘴角弯了弯，挥了挥手。
林之江把车往前开了一段路，靠边停下，拉开车门下了车。
“沈科长陪……”
沈禾拍了拍沈葱胸口的围巾，“陪阿葱买点儿东西，林队长有时间?要不一起逛一圈?”
林之江话到嘴边刚想拒绝，突然又话头一转。
“行。”
三人边走边聊，沈禾站在两人中间。
“这个时候坚果的味道不错，买一些，松仁和榛子，花生和核桃。”
沈禾走进一家炒货铺子，开始一边翻看一边指点起来。
老板笑着迎客，给沈禾把点的几样坚果用油纸包了起来。
沈禾扭头，一股脑儿的全塞给了沈葱。
沈葱叫苦不迭，“姐，太沉了。”
沈禾眼珠转了转，“行，嫌沉都给我，你别吃……”
沈葱赶紧抱紧了坚果纸包，一脸诚恳。
“不，不沉……”
林之江有心事，一路也没怎么说话。
沈禾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递给沈葱和林之江各自一串。
“林队长有心事？”
林之江笑了一下，“有个姑娘，这两天不搭理我了，我现在正郁闷着呢！”
沈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林队长情场高手也有马失前蹄吃挂落的一天?”
沈禾心道未必是情场，也可能是官场。
李世诚最近可没少跟林之江套近乎，也是在拉拢得力心腹。
“车到山前必有路，林队长也别太操心了。”
沈禾非常不走心的安慰了一句。
林之江自然听出其中的敷衍，他看向沈禾和沈葱。
“你们要回去吗？我送你们。”
沈禾皮笑肉不笑，“不必了，我有人送，林队长要是忙，你先去忙吧！”
林之江点头，转身上车，一脚油门离开了现场。
沈禾看着车子离去，若有所思起来。
晚上，徐恩陵照例来接沈禾和沈葱。
“走吧，上车。”
沈禾看着沈葱殷勤的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有些忍俊不禁。
“别闹，上车吧！”
三人选了一家西餐厅，这时候店内客人不少，可见这家西餐厅味道不错。
起码在吴淞口这一块儿，算得上顶尖。
天花板的吊灯是水晶挂坠，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是五彩折射的光纹，看起来梦幻无比。
桌布清一色用红丝绒绸布，酒杯也是进口的。
沈葱吃好喝好，努力不当电灯泡，随便找了个理由溜出去玩儿去了。
走之前还特意朝着徐恩陵抛了个我懂得的媚眼。
徐恩陵大方的把钱包里面票子一半都塞给沈葱，“注意安全，不要乱跑。”
“知道了，姐夫～”
姐夫两个字拖的格外长，扭头闪身出餐厅。
外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踩在脚下沙沙声直响。
玻璃上面的水汽有些已经凝结成冰花，看起来格外梦幻。
“你有多余的人手吗？”
沈禾看向徐恩陵。
徐恩陵把头从大衣里面抬起来，叉子上面还叉着一块牛排。
他诧异起来。
“怎么了，你遇到麻烦了？”
沈禾摇头：“没有，我准备查个人，人手不太够。”
水生还有另外的任务，老于脱不开身。
佟绣跟自己一样不适合太多露面，华文有日常工作。
“查谁?”
徐恩陵咬下叉子上面的牛排，一边嚼一边问。
“林之江。”
徐恩陵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如常，继续拿刀切牛排。
沈禾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停顿，“你认识他?”
徐恩陵煞有介事的看着沈禾，“上一次在医院见过……”
沈禾脑海努力的回忆起来，医院啊……
去过好几次医院呢，他说的是哪一次来着?
不会是林之江给自己带饭那次吧？
这个醋王这也多想?
“林之江这个人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你要是有多余而且信得过的人，借我用用，派个人盯着他。”
沈禾开口。
徐恩陵优雅的拿着手巾擦着嘴，显得格外性感。
“不用了，我早就派人盯着他了。”
沈禾哑然，行啊老徐。
“你是因为什么才派人盯着他。”
徐恩陵一张脸无限接近凑了过来，“直觉。”
沈禾摊手：“你别告诉我是男人的第六感?”
徐恩陵瞥了她一眼，“你可以这么想。”
沈禾托着下巴，“城里面最近真不太平，你们最近有没有接到什么大案子?”
大案子?
有多大的？
徐恩陵摇头，“没有，租界快要被取缔了，以后手下兄弟们吃哪碗饭还说不准呢。”
日本人的饭?
沈禾和徐恩陵互相看着彼此，再没有说出话来。
“如果……”
徐恩陵看着沈禾，“如果我调离上海……”
沈禾挑眉：“我马上给你戴无数顶帽子，春意盎然。”
徐恩陵笑得优雅，“是吗？”
沈禾不置可否，看向窗外。
“下雪了，徐恩陵。”
无数片雪花落在地上，就好像有涟漪慢慢绽开，落在心上。
“生日快乐，沈禾。”
他回应着，眼里没有风雪，只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