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江那儿能套话吗?
陈明楚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想法,他真怕这个浪荡子扭头就跟沈禾说自己心猿意马对沈禾感兴趣了。
以沈禾的洞察力,马上就能知道是自己在查她。
他思来想去,突然看到陈向予提着文件袋从车上下来,走进了大楼。
有趣。
沈禾是丁墨生的人这在处里面是明面上的,林一桥也是。
派系林立各占山头,这不奇怪。
陈向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就在处里面,还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他也绝对不会想到,他的暴露起源于陈明楚一次天马行空的刺探,而他彼时的怀疑对象却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同样拥有特殊身份的沈禾。
歪打正着,另辟蹊径,结果却惊人。
“进来。”
有属下敲门,陈明楚想也没想就让人进来了。
“咳咳。”
属下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一边坐着的易云。
易云抬头,心领神会。
“我出去抽个烟。”
起身拿起烟盒和火机去了走廊。
等易云出去了,这名属下才快速关上门,上前一步。
“队长,陈秘书最近去过几次梧桐苑。”
这是行动二队的周术,为人非常谨慎。
陈明楚咋舌,梧桐苑?
烟花柳巷罢了,有何稀奇?
无非是发现陈向予养了美娇娘?
周术眼神突然有些奇怪,“是个男的,陈秘书相好的。”
陈明楚:“?”
他说什么来着?
短袖分桃什么的倒是不稀奇,陈明楚另外一方面突然来了点儿兴趣。
陈向予平日里面作为丁墨生的私人秘书,手上肯定沾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脏活儿。
他得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入手才行。
“那人叫什么?”
他问。
周术神神秘秘的道:“姓李,听说原先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后来不知怎么就……入了梧桐苑了。”
梧桐苑是临近法租界的一处妓院,里面姑娘少爷们不少,个顶个的腰细肤白,每逢路过必有头牌站在高楼挥舞袖帕招揽客人。
这地方是十里洋场家喻户晓的消金窟,听说里面的宝贝儿们都是明清王公少爷们流传下来的玩儿法,保准软烂货色去了都能夜夜贪欢,金枪不倒。
“你去盯着那个姓李的,对了,没被人发现吧?”
陈明楚问。
周术点头,“没有,属下很谨慎。”
“那就好。”
临了,陈明楚还不放心继续道:“都手脚轻点儿,别被发现了,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回来汇报。”
周术低头,转身出去了。
易云站在走廊抽着烟,看着窗外发呆。
和周术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叫住他。
“等等。”
周术站住,易云转头过来,快速的扫了一眼他。
“这是做什么去了,鬼鬼祟祟的,身上还沾了不少香粉味儿?”
周术暗自叫苦不迭,脸上却是一脸诚恳。
“哪能呢,替我们队长办点儿私事儿,易队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易云瞥了一眼周术不自然的双手,以及他裤兜里面露出来的半截火机。
“没事儿了,去吧!”
周术转身,赶紧离开,没在停留。
易云记住了那只打火机的模样,于是暗地里在几大妓院和舞厅里面探查了一下,果然发现了端倪。
梧桐苑?
周术可不是沾花惹草的性子,至于陈明楚,那就更不是了……
梧桐苑有谁呢?
或者说他们又在查谁?
易云第一反应是沈禾,但是随即又摇头否定。
不会。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上卫生间的时候闻到了相同的香粉味道。
他看向隔壁,陈向予被吓了一跳。
“嗯,易队长?”
易云赶紧收敛神色,“有火么?”
陈向予系好腰带,从兜里面拿出来一支火机。
易云眼神一顿,果然。
和周术那半只露出来的火机一模一样。
“行动队最近不忙吗?易队长看起来总比别人清闲。”
陈向予有些奇怪,随口问了一句。
易云用他的火机点燃了烟,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还好吧,我这个人向来忙里偷闲,人懒。”
陈向予就笑了一下,“处里你人缘最好,没人说你懒。”
易云把火机递给陈向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陈向予……
陈明楚到底是要查陈向予,还是沈禾?
又或者说,是丁墨生……
不太可能是丁墨生,他应该还没胆大到如此地步。
易云当天就派人去暗中盯紧了梧桐苑。
甭管那天谁进出梧桐苑,他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依照他对于陈明楚的了解,他肯定还会几次三番的暗中试探沈禾。
为什么呢?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沈禾的,易云百思不得其解。
易云还不知道窃取阿部信都绝密情报的事情就是沈禾和楚天联手行动的,陈明楚自然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埋下了怀疑的火种。
还有前面的詹森刺杀事件。
晚上,他主动约见了徐恩陵。
也是在一处楼顶,夜晚的风吹的人脸发酸。
“这两天陈明楚几次三番打探沈禾的消息,最近又派人盯着梧桐苑……”
徐恩陵微微蹙眉,“梧桐苑有谁?”
易云语速飞快,“应该是跟陈秘书有些关系,我暗中让人盯着了。”
徐恩陵自然知道陈明楚为什么盯着沈禾,只是他却不打算同易云讲。
易云算是徐恩陵在76号特工总部埋的一个暗线,平时只需要盯着处里面的一举一动。
必要时候为沈禾掩护,仅此而已。
“只有这些?”
徐恩陵问。
易云扭头看向他,“你神通广大,知道的比我多,我要是再说就是卖弄了。”
徐恩陵认真的看着易云,“我有时候在想,你这样聪明的人,放在这个位置上会不会太危险了。”
易云自然知道徐恩陵对他的戒备和怀疑,这些东西随着时间推移已经快要压过他心头的信任了。
这很危险,微妙之中的制衡,让两人都有些英雄既遇又有种如临深渊的错觉。
“关心则乱,你是太在意她了,所以潜意识把我当做了一位假想敌。”
怕易云叛变了威胁到自己还有沈禾,又怕他对沈禾起了别样的心思。
男人的醋意和别扭会在某一刻突然爆发,这让易云非常不爽。
徐恩陵有些不自然,“有吗?”
易云看向楼下灯火,“这一行的男女之情很危险,你该自省。”
徐恩陵眯了眯眼睛,“倒反天罡,谁是上级?”
易云理了理衣领,“我认真的向你建议,怀疑本身是会让人心寒的。”
“不只是我,也许未来某天,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想法。”
我可以死在敌人手上,却唯独不可以死在自己人的怀疑和误解之中。
徐恩陵敛去神色,“抱歉,我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处里面到处暗藏杀机,我们见面的日子不会很多,我问心无愧,你的疑心病还是多用到别的地方吧。”
易云转身离开,徐恩陵站在楼顶久久的凝望着夜空。
没有答案,没有后路。
他们这些人都一样,要么死在日本人手里,要么死在怀疑自己的同胞手里。
这一行就该是这样,孤独而不被人理解,无法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