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森是个硬骨头,吴四宝和张柄阳连着审了三天,期间一直没给吃饭,只是喝了几碗水。
能上的刑都上了,就差绞刑架伺候了,还是一个字没招,咬死了自己和季云卿有恩怨,报私仇才动手的。
张柄阳摇了摇头,“不审了,直接毙了得了。”
张柄阳大喘着气,做了个击毙的手势,他已经审累了,这人就是一块臭石头。
吴四宝喝了一口热水,转头“砰”的一声把搪瓷茶缸扣在桌子上面,然后慢悠悠的开始系皮带。
“行吧,我去找一趟主任,最后再确定一下。”
吴四宝起身出去了,审讯室就剩下了张柄阳和半死不活的詹森。
他被打花了,脸肿的像猪头似的,嘴角唾液混着血水拉成丝,不受控制的滴着涎水……
张柄阳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喂,何必呢?”
“像你这种级别,只要交代,肯投诚,荣华富贵在前,升官发财在后啊……”
张柄阳笑得别有深意,“我听说你们那里的大官都是吃海鲜牛排,喝洋酒,出门还有专属司机,每天有数不完的票子和女人。你在那边是这样么?”
詹森慢慢睁开了眼睛,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很了解军统吗?”
张柄阳笑了一下,“当然,从军统过来投靠咱们的也不是少数了,多你一个又不多,不是吗?”
他抽出一支烟,先给自己别在嘴里,点燃狠狠抽了几口。
詹森没有搭话,张柄阳以为他动心了,就趁热打铁继续道:“老弟,你也算是一代枭雄,这么年轻,死了不是可惜了?”
詹森看着张柄阳,“没能多杀几个汉奸才是可惜。”
张柄阳立刻沉着脸,一脚踢了过去,正中詹森心口。
詹森闷哼一声,半天没有动静。
张柄阳一口唾沫吐了过去,“呸,对牛弹琴,白白浪费老子感情。”
……
李世诚坐在办公室里面,对面的妇人哭哭啼啼,这边是他名义上的师娘金宝,也就是季云卿的夫人。
金宝哭诉着说季云卿对他这个徒弟有多么上心之类的话,还说了有的没的一大堆,李世诚感觉头痛欲裂,只好先安抚住了金宝。
让人把金宝送出去之后,他才开始琢磨起来。
杀詹森容易,但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李世诚本来是打算利用詹森的事情,跟戴雨农直接谈判,最好能让对方欠自己一个人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相信多给自己留一条路总是好的。
但是眼下金宝师娘闹得太厉害,这让他非常为难。
到手的好机会能跟重庆联系,他真不想轻易放过。
晚上,回到家的李世诚果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李主任,别来无恙。”
李世诚听着熟悉的声音,嘴角上扬。
说曹操曹操到,他就知道像詹森这样的人才,他们是舍不得看着他死的。
对面的老朋友语气很平和,就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感情深厚,亲如兄弟一般。
“詹森是个人才,我就知道你们会找我的。”
李世诚打算先吊着对面,等对面先妥协。
对面是有着辣手书生外号的陈宫庶,陈宫庶语气戏谑的道:“世诚兄出个价码……”
李世诚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妻子叶玉卿,继续道:“帮我跟戴老板带个话,替我向他问好。詹森的事,我会尽力。”
挂断电话,他看向妻子。
“怎么,不高兴?”
叶玉卿秀气的脸上写满了狠辣,“师父师娘待你我如亲子,我们却不能替师父报仇……”
李世诚一把揽过叶玉卿肩膀,耐心安慰道:“好啦,不生气了。”
“玉卿,人活着才有一切,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师父的事情,我会在其他地方补偿师娘的。这世道只有一句话是真的……”
“什么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远处的星星慢慢隐退进入云层,月亮也藏匿在了树影后面。
沈禾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小个小蜡块,用发夹用力的刮掉外层。
里面的胶卷露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儿的在暗室里面把胶卷洗了出来。
等待照片显形的过程中,她倚靠着椅子陷入沉思。
詹森,这一切值得吗?
她想着来上海发生的一切,突然觉得很累。
季云卿在上海的威望很高,刺杀季云卿跟飞蛾扑火没什么两样。
以刺杀为诱饵来传递消息,不愧是戴老板……
也许特工的生命在这个人眼里面远没有一条情报值钱,但是,她还是想要完成这个任务。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来传递呢?
照片慢慢显形,沈禾松开夹子,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夹住照片,用力的甩了几下。
看清楚之后,她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
沈禾拿起照片,用最快的速度去了一趟徐恩陵家。
她翻身越过城墙,爬到徐恩陵窗前敲了敲窗户。
徐恩陵一下子翻身坐起,举着枪走到了窗前。
沈禾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紧急情况。”
徐恩陵打开窗户,沈禾快速的跳了进来,看着他重新关好窗户。
沈禾几乎是颤抖着递给徐恩陵几张照片,“看看吧,现在不只是满洲了……”
徐恩陵接过照片,因为光线黑暗,他顺手拿出手电筒,快速的扫视几圈。
“关于组建各师团给水部,防疫部的策划。责令731部,100部,1855部,1644部相关调整新编如下……”
徐恩陵瞪大了眼睛,他紧紧的攥住照片。
“照片来源是……”
沈禾叹了一口气,“来源……没有问题,这个消息尽快传回重庆吧。”
顿了顿,“另外,关东军接下来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华中华南等地,保护好我们的生物学家和医学博士对于后方作战尤为重要……”
徐恩陵点头,快速的披好外套。
一处隐秘的发报点位于城郊的一处药房,青瓦低檐,屋角飞翘。
月亮就挂在屋角,显得格外清凉。
似乎荒废了很久,药庐的柜子有老鼠啃食的痕迹,碎屑洒了一地。
两人摸黑推开木门,然后快速拉上木阀。
徐恩陵擦着火柴点燃一支煤油灯,快速取出来电台,插好电源开始发报。
他手法很快,沈禾却皱眉。
“下次发报记得带手套。”
徐恩陵微微一停顿,加快了发报速度。
等他发完之后,天光已经接近大亮,两分工打扫现场。
沈禾负责清理发报机上面的指纹,徐恩陵负责清除两人留下的脚印。
做完这一切,两人走出巷子。
徐恩陵苦笑一声,“接下来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
沈禾叹气,“我们要迟到了……”
城郊离法租界很远,靠人力跑回去显然不太可能。
最后还是徐恩陵眼疾手快,雇了一个大爷的驴车。
两人坐在驴车上面,一边听着老驴啊哦乱叫,一边看着天空慢慢出现的朝阳发呆。
等到了有黄包车的地方,这才下了驴车,各自坐着黄包车换行。
沈禾看着手表,“好险……”
最后一分钟的时候,终于踩着点儿进了特工总部的大门。
路过楚天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他狐疑的看了自己一眼。
沈禾微微蹙眉,看什么?眼神这么奇怪。
米艳扭着腰路过,还不忘了抓起沈禾的一缕头发调笑起来。
“哪里鬼混去了,身上露气这么重?”
沈禾心跳加速,故意道:“金屋藏娇了,不能告诉你。”
米艳翻了个白眼,“切!”
沈禾同时也意识到了这个细节还真是百密一疏,一回到办公室,立刻拿起手帕擦了擦头发,然后又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扇了扇身上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