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很冷，今年似乎比往常格外冷。
办年货的人们也都来去匆匆，裹紧了帽子围巾，似乎多在街上停留几秒就会变成冰棍。
沈禾买了两条鱼，又拎着几个礼盒回了家，一进去一个黑影就扑了过来。
“姐～”
撒娇的沈葱一把扑在沈禾怀里，险些把自己撞倒。
沈禾揉了揉沈葱的头发，“这么大了还撒娇?小心伤口裂开……”
她透过纱帘，和厨房刚好转身的徐恩陵对视一眼。
“回来了？今天很早。”
徐恩陵围着围裙，已经在厨房忙活很久了，烟火饭菜气直往鼻子里面钻。
沈禾一面摘下围巾帽子，一边道：“今天除夕，自然要早点儿回来的。”
其实是李世诚下了命令可以提前回家，大家当然喜闻乐见。
徐恩陵厨艺非常好，所以几乎是不需要别人打下手的，而且厨房也很小，两个人挤着也不得劲儿。
眼看着徐恩陵在厨房杀鱼洗菜，沈葱赶紧跑去站在厨房门口观摩学习了起来。
“徐大哥，你这做饭的手艺哪儿学的啊？我也要学习。”
徐恩陵用刀背刮着鱼鳞，额头上面的碎发随着动作不停摇晃，十分有节奏。
“做饭看天赋，有天赋的一遍就会了。”
他没有抬头，“至于你，看起来没什么天赋，也不用学习了。”
沈葱嗑着瓜子，“嘿，你还瞧不起人是吧？”
沈禾站在窗口一边抽烟一边往外面看去，炊烟漫漫，周围邻居也都在做饭呢。
她的思绪被拉回了前几天，不由得忧从中来。
电报已经发到了中统重庆站，她相信老师陈燕祖已经收到并且破译。
只是，她现在还在忧心大表哥的处境。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忧心，突然听到了沈葱喊了一声。
“姐，看这边～”
沈禾扭头，下一秒，拿着相机的沈葱快速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沈禾倚着窗户手里夹着半只烟，慵懒柔美的照片就这么定格下来。
柔和和卷发和精致的眉眼似乎能透过照片贯穿人心。
沈葱连连感叹，“姐，倾国倾城啊！”
还快步跑了过来，“你看，好看吧?”
沈禾随意点头，“还凑合。”
沈葱撇嘴，“什么叫还凑合，那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厨房杀鱼的徐恩陵也好奇的探出头来看向两人，手里面还捏着鱼头。
沈葱手相当快，快速把镜头转向徐恩陵。
“徐大哥看我！”
又是一声“咔嚓”，系着围裙捏着鱼头的徐恩陵就这样出现在照片里面。
同样五官端正，气质斐然。
“啧啧，徐大哥真帅！”
沈葱拿着相机一顿拍，沈禾和徐恩陵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无奈。
太闹腾了，简直精力过剩。
饭菜好了，红烧肉，麻辣鱼，一盘子贴饼，一碟小青菜，一大碗蔬菜汤，还买了一个蛋糕。
徐恩陵拿出一瓶红酒和一瓶汽水，一边打开，一边道：“新年快乐，有什么愿望吗？”
沈葱率先抢答，“恭喜发财，身体康健”。
沈禾对上徐恩陵的眼睛，拿起汽水，碰了一下他的酒杯。
“花长好，月常圆，人长寿。”
徐恩陵回以笑意，眼睛里面多了很多微妙的情愫。
“干杯，得偿所愿。”
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外面零零散散的响起了鞭炮声。
三人站在阳台上面，眼睛里面映满了万家灯火。
真希望每天都这么快乐，没有战争。
……
后半夜，阳台上面。
徐恩陵一个人站着，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沈禾披好大衣，走了过来。
“米尔斯西餐店是怎么回事?”
徐恩陵从兜里面拿出一支烟，不动声色的点燃，用力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圈。
“一言难尽啊……”
他看向沈禾，又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
“牵连到了沈葱，我很抱歉。”
沈禾拿起剩下的半瓶汽水，一边喝一边道：“你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这次的对手看起来很难搞。”
“有岩井英一和中野尚志做底牌，其他对手无所谓，鱼死网破他们输不起。”
徐恩陵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这些年，他在上海也多少有些人脉。
这件事情两边各退一步，到此为止。
“沈禾，你用电台了？”
沈禾没有直说，“怎么了？”
徐恩陵笑了一下，“很好，不过下一次连我也不要告诉。”
沈禾突然放下手中的汽水瓶，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徐恩陵的侧脸。
徐恩陵带着香烟气味的唇微微颤动，他喉结动了动，半天没有说话。
“晚安。”
他没有回头，听着沈禾上楼的脚步声，心越来越乱。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快要沦陷了，好像春日暖阳之下，冰雪消融。
情爱这种东西像毒药，比这个职业更加可怕，更何况他一向自负于此，眼高于顶。
他自信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但是今天，他又一次食言了。
……
“中国人的节日，你也要过吗？”
山下智久看向身侧的山下原也，山下原也微醺的红着脸，摇摇晃晃起身，跳了一段日本特有的舞蹈。
“兄长，既然要模仿一个支那人，那么，他们一切就都要了解学习。”
舞蹈结束，他突然丢给山下智久一把木剑，自己转身也抽出一把木剑。
“兄长，小心了。”
凌厉的剑风扑面而来，山下原也的每一招都无比狠辣果断，一个侧身踢，手腕却一转，朝着山下智久腹部刺了过来。
山下智久笑了一下，一个闪身躲开，面色赞叹不已。
“原也，你进步太快了。”
山下原也收起木剑，反手丢在一边，木剑直挺挺的插在了一个苹果上面。
“是吗？我还觉得是自己进步太慢了。”
慢到不能跟哥哥一样扛起大旗，为天皇陛下开疆拓土。
兄弟两个喝酒一直到了深夜才各自睡去，异国他乡，刽子手之间的兄弟情显得格外讽刺。
后半夜，山下智久接了一个电话。
“什么？泄露?”
电话那头人语气非常森然，“是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太可惜了，我们或许永远无法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山下智久来回踱步，他挂断了电话，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关东军司令部的作战计划竟然泄露了，他十分震惊，同时也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惧。
像凛冬的寒风一样透过西伯利亚平原，一直吹到了他心底。
他想起来石原君曾经提过的那个支那人，这个民族，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