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军司令部。
石原莞尔看向东条英机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无比寒冷。
长春的冬天滴水成冰,他紧了紧领口的大衣,毛绒的领子上面已经结了霜。
穿着大衣军服的士兵打开车门,他跨步坐了进去,车子摇摇晃晃的往秋水公馆开。
不知为何,他突然不受控制的想到了三年之前那名打入参谋部的支那人。
记忆也随着车子的晃动一起回到了三年前,也是在一个冬天。
秘书长小野清张拿着一沓文件敲响了司令官的办公室。
“进来。”
南次郎大将看向来人,他的参谋长小机国昭的秘书长小野清张把一沓文件递了过来。
“司令官阁下,这是来自于参谋部,特种情报部的文件,请阁下批阅。”
南次郎拿起文件看了一眼,“还有哪些人看过这些文件?”
小野清张道:“只有情报科的破译人员看过。”
南次郎摆手,小野清张点头,转身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出去的时候,刚好和副参谋长冈村宁次擦肩而过。
小野清张敬礼,双腿并拢。
“见过冈村长官。”
冈村点头,示意他不用敬礼。
……
走出参谋部,小野清张以最快的速度把拓印下来的情报传到了天津。
而天津党务调查科的负责人收到情报之后大惊失色,又以最快的速度把情报传到了南京。
仅仅两天不到,来自于东京内阁的绝密作战计划,就这么被泄露,而且传到了南京。
南京方面对于此情报极为重视,在经过特殊核查之后,确定无伪。
次年2月,国民政府派遣有梅兰芳在内的文化艺术代表团访问苏联。
实际由国民政府高层和相关对外专家陪同。
同年国民政府成立水陆地图审查委员会”,并出版了《中国南海岛屿图》。
然而,绝密作战计划被泄露只是暂时延缓了日军侵占华中的步伐。
国民政府对苏联的会议内容为关东军司令部忌惮,并及时做出相关调整。
7月,中日签订《何梅协定。》
代号“华山”的中国特工暴露,后逃窜,不知所踪。
关东军司令部用最快的速度锁定了小野清张的嫌疑,然而去了他的住所,才发现此人已经人去楼空。
从此,彻底人间蒸发。
从来对支那人没有任何正面评价的冈村副参谋长曾经感慨万分,“这家伙是支那人的间谍之王,我一定会亲手抓到他。”
……
天色已经黑了大半,一个身影头顶礼帽,快速的趁着夜色走入一条小巷子中。
巷子里面住户不多,灯光稀稀落落的。
男人也不打算开锁,直接一个助跑反身一跳就跳上墙头,他左右看了一眼,一个卸力翻滚跳到了院子里面。
轻车熟路的朝着东边的屋子走去,他掏出来一支发卡,用力一拧,“咔嚓”一声,门上锁应声开了。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把门反锁好,快速的拉好窗帘,然后拿出火柴点燃一支蜡烛。
从柜子里面拿出电台装好天线开始发报,他尽量用最简短的字句来表述。
“日关东军司令部作战计划如下:……”
整整几百个字,他发报用了半个小时。
发完之后,特意摸了摸后盖,他深吸一口气,快速的拆卸了发报机重新塞到柜子里面。
做完这一切,他刚要离开,就听到了巷子外面的脚步声和哨子声,还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男人愣了一下,快速的拉开地板钻了进去。
里面的地道直通城外,他刻意拉开,等听不到脚步声,又重新爬了出来,从屋里后门走了出去。
后门出去是另外一条巷子,男人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丢掉头上的帽子,把围巾重新换了一面围着。
随后大摇大摆的进了一家歌舞厅,刚一进去坐下,突然被人拍了下后背。
他微微一颤,扭头看去。
来人哈哈大笑,眼睛弯成一条缝。
“小野君,被我吓到了吧。”
来人是领事馆的伊藤和人,这家伙私底下是个荤素不忌的花花公子。
小野悠一微微一笑,“才没有。”
伊藤和人一只手提着酒瓶子,另一只手拦住小野悠一的脖颈,酒气熏熏的道:“你这家伙,来,跟我一块儿喝酒。”
小野推了推伊藤和人的脑袋,“你喝醉了,酒气太冲……”
伊藤有些伤感的道:“醉,醉了才好呢。”
他双眼迷离,“我想凉子了……”
小野悠一拿起酒杯,对着伊藤和人的酒瓶子碰了一下。
“喝醉了就不想了,干杯!”
果然,伊藤和人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干杯……”
深夜,警备司令部从城内一处民房里面搜出来一部电台。
特务科的人赶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只有一点,发报机还是发热的。
顺着地道一路追到了城外,然而他们连毛也没找到一根。
科长姚文远是个胆小怕事的,他当即向厅长福原大作汇报。
福原大作随即下令由特务科的人继续调查,他则暗中联系了保安局的人同样开始调查。
然而调查没多久,突然在几天后的一个夜里,当初查到电台的那处院子突然火光大作。
等到特务科和保安处的人赶到时,屋里已经烧的几乎寸土不剩。
因此,这件案子也成了一桩悬案,直到两月之后。
……
新年来临,城中添了几分喜色,有余资的富户门前都已经挂起了红灯笼。
城中没有下雪,只是天气更加干冷了些。
特工总部又新进招了一批人,都是生面孔,沈禾每天依然是按时踩着点上班,只是带饭的工作完全交给了情报处来的新人。
“科长,你的饭。”
宋文廉笑得非常乖巧,他戴着手套的手指露了出来,看起来很年轻秀气。
人也长得白净,怎么看都是做这一行的。
据他自己说是看着这儿招人他才来的,因为薪水很好。
本来是教会中学的钢琴老师,但是学校校长因病去世后,学校把学生都遣返了,他也因此失去了薪水……
沈禾看着宋文廉的手指发呆,刚好曾杰提着水壶走了进来。
“呦,吃了吗?科长。”
沈禾看了一眼戴着毡帽的曾杰,“没呢,给我倒杯水。”
曾杰就走过去看了一眼饭盒,一边倒水一边道:“不错啊小宋,知道科长喜欢馄饨。”
宋文廉笑得腼腆,“哪有,还得曾哥你多提携。”
对着一张白净和气的脸,态度又诚恳,曾杰也没脾气了。
等着宋文廉出去,曾杰才把门关上,做了个鬼脸。
“科长,这小子真会做人呐……”
语气酸溜溜的,让沈禾听着有些想笑。
她捏了把茶叶放进茶碗,看着茶叶被烫的慢慢展开。
“你怎么看他不顺眼的?他人不是挺和气的?”
曾杰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
“科长,你知道他怎么选进来的吗?”
沈禾刚拿起勺子从饭盒里面舀了一颗馄饨,“哦,怎么选进来的?”
“一个星期前,城东处决了一批激进分子,动手的人就是最近这批招进来的人。”
曾杰汗毛直立,语气森森,“下手可黑了,杀的都是一些乳臭未干的学生。”
沈禾吹了吹馄饨,没有抬头。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啊,好人能来咱们这儿上班吗?”
曾杰被噎住了,他看着沈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