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躺着就好，不必起来。”
第一个来看望沈禾的同僚，毫无疑问的就是丁墨生。
今天的丁主任一身西装，皮鞋也擦得蹭光瓦亮的。
说是来看望下属，倒不如是说他去见了什么重要客人，然后顺便路过看望自己的。
“主任怎么来了？”
沈禾还是明知故问起来。
陈秘书把果篮点心放下，然后给丁墨生搬了一把椅子。
丁墨生顺势坐下，然后故作玄虚起来。
“你有所不知，我今天见了一个人。”
沈禾慢慢坐了起来，瞥了一眼丁墨生，“那想必是个大客户。”
丁墨生脸上笑意不减，不过顺势搪塞道：“嗨，普通客人，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他又指了指陈秘书，“小陈跟我说你遇刺了，把我吓一跳，什么人胆子这么大了，真是狗胆包天……”
沈禾知道，她的考验这才要来了。
“不是什么遇刺，是交火。”
看着丁墨生疑惑的眼神，她慢慢道，“当时四楼402屋内有三人，我，小楼，还有杜鹃三人。”
沈禾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继续道。
“小楼和杜鹃坐在临近门口的椅子上面，一左一右，她们两人都有些饿，在一边交谈一边等待可以外出归家的指令。”
丁墨生看着沈禾，“你当时在做什么呢？”
屋内很安静，沈禾几乎可以听到三人的呼吸声，还有楼道里面的脚步声和回音。
“我有些低血糖，因此坐在靠着窗户的地方，我当时是趴在桌子上面闭眼休息的状态。”沈禾一边讲，一边观察丁墨生的面部表情。
“我被惊醒的时候，那歹人已经闯进来了，他一身服务员的衣服，推着餐车。”
丁墨生依然淡定，面无表情的道：“可有看清那人长相?”
沈禾苦涩的摇了摇头，“他刻意蒙着脸，我只看清他是个身量中等的男性……”
顿了顿，“不过，我开枪打中了他的右臂。”
丁墨生点头，随即又问了几句别的，最后又撂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带着陈秘书离开了病房。
沈禾侧头看向窗户，心里却盘算起那支注射器有没有人及时带走或者销毁。
希望饭店留下的杀人痕迹可以及时清理，这样，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
同福里12号。
卓云一边为楚天叠外套，一边道：“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卓云是个心细如风的女人，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丈夫身上的负面情绪。
百炼钢抵不过绕指柔，楚天看着卓云柔和的面容，努力挤了挤笑容。
“就是太累了，替日本人做事，要求比皇上都高，要不是这十里洋场，我还以为去了紫禁城了呢……”
卓云被他逗笑了，立刻拉着他坐下，两人围坐在餐桌前面。
“好啦，不聊这些，看看我做了些什么？”
素手揭开饭笼，桌子上面满满当当摆了四菜一汤。
烧的鲫鱼豆腐和菜心汤，炒了荠菜鸡蛋，还做了一道辣子鸡丁和荷叶虾仁。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看得楚天有些惊讶。
“哦?这么丰盛，我亲爱的太太，我们今日是要过年么？”
卓云微微蹙眉，故意道：“亲爱的先生，今天什么日子你忘记了吗？”
楚天想了想，突然脑子一短路，用力一拍脑门。
“嘿，我生日……”
卓云温婉一笑，立刻给楚天夹了一筷子鸡蛋，“给，快尝尝……”
“嗯……真香，我太太就是厉害。”
“啊，你又贫嘴……”
“我没有，有道是家有良妻美眷，不负似水流年……”
……
梅机关。
台上几名艺伎正在跳着特有的舞步，伴着音乐小碎步和手臂轻轻摆动。
台下，一桌分坐，一身和服的影佐对面坐着一身西装的李世诚。
李世诚身侧又坐着一身长衫的王天风。
酒侍上来斟茶，特意侧头看了一眼影佐，影佐眼神示意指了指王天风。
于是酒侍第一位给王天风斟茶，热水高处悬冲下来，一股脑儿冲开了茶杯里的碎叶。
这茶一般。
王天风心里面鄙夷和嘲讽充满，面上依然是一片淡定。
反倒是李世诚左右瞥了一眼，有些不太自然。
“李桑，你太紧张了，看看王桑，如此泰然，方为英豪。”
影佐开口夸赞王天风，王天风微微停顿，“阁下客气了，王某人是个迟钝之人，比不得李主任办事做人精细。”
随即立刻端起茶杯，潇洒的对着影佐一干而尽。
“王某承蒙阁下赏识抬爱，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先干为敬。”
影佐眼睛一亮，大喝一声，“好，王先生爽快。”
期间交谈，其乐融融。
李世诚不由得叹服，这王天风倒是个人才，把影佐应付的服服帖帖。
也是，能在军统混得如鱼得水的，哪怕换个地方了，依然是个能人好手。
影佐极为赏识王天风，当即给他安排了个行动处副处长的职务，原则上是李世诚的下属。
李世诚倒是也没说什么，毕竟副处长这位置空缺着呢，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人选。如今影佐发话了，他自然是照办的。
做好一条听话的狗，有用的狗，而不是替主人去思考。
李世诚一直是一个很好的投机者，这也是影佐最欣赏他的原因。
反观丁墨生，影佐一直觉得此人心思太重，因此也总是不如李世诚用着更放心。
至于唐惠闵……
这人更是个墙头草和稀泥，在影佐那儿就更排不上号了。
已然要入冬了，上海也开始萧瑟冷了。在百货店上进冬装衣帽的时候，刺杀案终于有了眉目。
最后七拐八拐的说是情杀，凶手按在了一个理发匠和一个黄包车夫身上。
刚好这两人有点儿青帮背景，符合有枪，行动时间的先要条件。
沈禾其实很难想象影佐面对着行动队的结案报告会作何表情，但是这些都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了。
眼下，她自己遇到了一个比较难搞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