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船舱里面并不小,挤一挤也是能够睡得下的,但是这味道,因为放惯了鱼获,又有各种腌菜,夹杂着腐烂的气味,猛一进去就像扎进了一个巨大的茅坑里,熏得你不得不跳出来。
当你忍不住外面的寒冷,第二次进去的时候,就像茅坑里掉了一颗钻石,捞出来你就发财了,你觉得还是可以忍一忍的,毕竟它能开启你优越的生活,可你怎么也捞不住,放不放弃,味道说了算。
第三次再进去的人,纯属傻瓜!
天亮了,元道中站在桥头望,经过一夜行船,路过了很多地方,他一个也不认识,至于现在离白马县还有多远,他更是不知道,正好船长出来替班,元道中迎了上去。
“敢问老哥怎么称呼?”元道中看他有四十岁的样子,生活的沧桑尽显脸上。
“人家都叫我门板张,或者张门板。”船长笑着说。
元道中觉得奇怪,打趣道:“你真的叫张门板吗?”
“不是。”船长解释说:“我叫张俊安。”
“那他们为什么叫你门板张,或者张门板呢?”
张俊安笑了,自豪的说:“那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抓过一条大鱼,四个人用门板抬回去的,所以就得了这么个绰号。”
“哇,那你是厉害!”元道中一脸赞叹的表情,心里却忍不住思量:是孽缘也说不定。
张俊安满不在乎的说:“也没什么了,从小在河边抓鱼,啥鱼都见过。”
元道中点点头,问:“张哥,你在这掌船多久了?”
张俊安一皱眉,算了算说:“明年清明就十年了。”
元道中觉得挺不容易的,又问他说:“那咱们这离白马县渡口还有多远?”
“不算远,擦黑前能到。”张俊安说。
元道中一听顿时喜上眉梢,那今晚就能回到白马县,连夜将药熬起来,先喝它一次,半夜最好再喝一次,明早喝一次,救回半数人,应该不成问题。
“您是白马县的官?”张俊安小心的问。
“嗯,是的。”元道中回答道。
“去灵昌县公干?”张俊安又问道。
元道中想了想说:“也不算公干,采买点东西。”
张俊安点点头,继续行船。
吉无咎和李伯贤他们在马车上歪着对付了一夜,秦世亨和刘正泰在船尾货物间靠着躺了一宿,此时都起来了,活动活动身体,被阳光这么一晒,暖洋洋的。
在河面上夜间和白天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晚上主要是冷,白天可以冷,可以热,可以凉,就看太阳的了。
大家吃过饭,守在船头上看风景,觉得和来时又不一样,山景多荒芜,俊险,河景多生机,巍峨,人生还挺有意思,不出来这一趟,根本发现不了。
又兜兜转转走了半晌,人们被拐来拐去的河道弄得头晕,风景看的多了也腻,越来越无聊起来,马匹已经喂过了,没有活可干,没有话题的一群人,安静的奇怪。
刚到午时,发现前面有个渡口,岸上站了很多人,张俊安过来问:“官老爷,前面是须水镇渡口,停靠半个时辰。”
元道中不解,问道:“为什么要停靠?”
张俊安解释道:“须水渡口需要画名,官家有名册在,必查的。”
“明白了。”元道中说。
“你们上岸不要走太远,后面若有船来,我们半个时辰也待不了。”张俊安提醒他说。
“晓得。”
大家一听要靠岸,无不欢欣鼓舞,摇晃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踩一踩那踏实的土地了,何况那渡口旁边有不少商贩,卖的东西还挺多,早上吃的太干了,上岸去补一补!
大船缓缓靠岸,自有人上前揽住并铺上木板,张俊安率先上来画名去了。元道中和两个捕快留在船上,其他人早跑了。
岸上有不少搭船的,都被船夫拒绝了,这是包船。人们不依,等个船太难了,多掏钱也要上,张俊安回来后也说不行,后面船马上就到,人们一看,果然有船。
张俊安赶紧呼喊上船,大家匆忙买了些东西,便启程走了。
又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水势平稳,大家悠哉的数时间,总算快到白马县了,走水路简直不要太划算。
突然黑影嗖嗖,从岸边土岗上飞过来十几把铁钩,直接扎进了船板上,行进的船被绳子这么一拉,快速朝着岸边撞去。
元道中等人站立不稳,几次差点摔倒。秦世亨见状大喊:“快砍绳子,有贼!”
刘正泰离得最近,慌忙抽刀去斩,可是脚下实在滑的紧,他像喝多了的醉汉一样找不到目标,反而把船砍了几刀。
就在船刚撞到岸边的时候,岸上有几棵歪向河流的大柳树,柳枝茂盛繁密,从柳树上跳下来十几个大汉,拿着刀枪棍棒。而在水里,还有不少人正往船上爬,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又跳上来二十多个人,把整个船尾都站满了。
元道中一看,岸上还有不少人,急忙喊:“张俊安!张俊安!”
张俊安不慌不忙的带着船夫走到船尾,看着元道中等人傻笑,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寨主,他们都是白马县的官差,带了有十几个箱子。”张俊安给一个红脸的中年人报告说。
“是官银吗?”红脸寨主问。
“不知道,这么多人看着,而且寸步不离,肯定是。”张俊安补充道。
元道中,刘正泰,秦世亨等人早已抄起家伙,船一停,跟地上没什么两样,他们并不惧怕。
吉无咎走到最前面,鄙视的问:“打劫的?”
“然!”红脸寨主说。
吉无咎点点头,摆手唤他过来,说:“来吧!”
红脸寨主看他不怕,指着旁边的两个人说:“你们俩,上!”
这两喽啰一看吉无咎长得白白净净,瘦的一股风都能吹走,根本不放在眼里,拿着刀就朝他走去。
吉无咎一看他们来了,大声对着后面的元道中等人说:“这一箱值多少条人命?”
一句话提醒众人,元道中一想,我们是要回去救人的,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于是一挥手,说:“都上,把他们打下水!”
刘正泰一听师兄都发话了,势必要打个痛快,拎刀冲上去了。那秦世亨更绝,他也不喜欢墨迹,想早点回德恒医馆见见李伯雅,然后回德州老家有大事要办,于是横枪飞身上前。
这船地方本就不大,又上来这么多人,还有马匹和马车,打起来就显得越发狭窄。
走了几步的两个小喽啰一看前面官差冲过来,吓得转身就跑。红脸寨主气得用刀一指,说:“打,上去打!”后面的人也都冲了上来。
前后都是人,他俩一紧张,头一扭直接跳水里去了。
元道中,刘正泰,秦世亨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对付这些人犹如老鹰戏小鸡,老叟戏顽童,只见人影翻飞,“噗通”声连绵不断,就像过年放鞭炮一样。
片刻功夫,这群酒囊饭袋全部被打下水,岸上人一看不得了,立马搭弓放箭,元道中眼疾手快,挥刀砍断绳子,船开始慢慢的向前移动,到河中央的时候,快速的向下游驶去。
后面水里还有一群人,不断挣扎着向岸边游去,把吉无咎笑的腰疼:你们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摆脱了河贼,但是问题又来了,张俊安和他的船夫都被打下水,如今没有人掌舵,船只能随波逐流顺势而下,万一遇上急转弯,岂不坏菜?
元道中十分着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能功亏一篑。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船停下来,大家上岸走陆路回城,可是怎么停下来呢?
他进船舱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盘绳子,要是能栓到岸边的石头或大树上,也许有救。但是船还在快速的游走,而且岸边也并没有足够大的石头和树,怎么办?
所有人都站在船边着急,希望发现挽救大船的生机。
突然,吉无咎指着远处喊:“那边有个大石头!”
大家一看,果然有个大石头,而河道也是因为冲不开这个巨石,不得不拐弯向南走去,按目前的流速一头撞上去,船立马就得碎,情况瞬间危急起来。
元道中只好继续往岸边打绳,管它大小石头大小树,减缓一点冲击就增加一点希望,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不能有效的挂住岩石或树木,他已经累得满身是汗了。
秦世亨也跟着着急,他看见帆还挂在上面着,气愤的骂道:“妈的,忘了还有帆,借你刀一用。”
秦世亨拽出刘正泰的刀去砍帆上面的绳子,直到他全部落下来砸到马背上,马儿吓得也惊呼起来。
船速虽然被减慢,但是还在不断的冲向大石头,河道弯弯曲曲他已经领教过了,就算不撞在这个大石头上,也难免不会撞在山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危险越发重重。
捕快们看见帆布上有绳,赶快割下来连接到一起,和元道中一样向着岸边的石头套过去,可是想拴住那些石头实在太难,希望渺茫的很!
但是眼前的巨石,却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