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昌县东城门的大街上,一群乞丐被绑缚手脚,由十几个捕快押着往西走,人们看见了全部躲得远远的,只留下一片狼藉。
刘正泰想起了阴兵借道的时候,自己也曾去街上抓捕乞丐,但从没有绑缚手脚,更不会像他们这样非打即骂,我们说是抓,其实跟请也差不多,领着就进去了。
元道中虽然也穿着一身官服,但这毕竟是灵昌县的政务,他也干涉不得,所以先去找客栈投宿,明天上午去采买,争取下午能踏上回家的路程。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不知道武忠廉县令都急成啥样了,早回去一刻,就可能多救几个人的性命。
顺着街道往里走,虽然店铺林立,但是生意冷清,这么热的天,出来纳凉的人们逛街购物应该成群结队,可是现在正好相反,天是热,但人呢?
走了不到三百步,有个“福庆客栈”,门前挑了两个灯笼,灯笼上面写了两个大大的“福”字,店小二正在和掌柜的唠嗑,看见元道中等人风尘仆仆,就知道是远道而来的,连忙出来请:“官人住店吗?后面有单独小院,清静!”
元道中一看这客栈也没什么人,只有两桌客人在吃饭,正犹豫间,掌柜的也跑了过来,对元道中点头哈腰的说:“大人,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是县衙点贡的客栈,您里边请。”
所谓“点贡”,就是县衙钦点的,有官家股份的客栈,每月或每年,按照纳贡的方式上缴红利,这种客栈有两大特点:一是安全,官家有备案,客栈正规,从不胡来。二是对官家人有优惠,无论是不是本县的。
元道中听到这里,便说了一声:“住店!”
“好咧!”
掌柜和店小二热情客气的打着招呼,引领元道中和刘正泰等人穿过客厅进入后院,李伯贤,秦世亨和其他人牵着马架着车,从侧门也进入后院。
小二说的没错,后院很大,又立着几棵参天大树,有个小厮正拿着一个竹竿趴在树上粘知了,怕它影响客人休息。
后院有专人给客人养马的马小二,只不过他们待在后院,从不往前门去,一旦客人来了,赶紧热情的上来牵马卸马车,洗刷饮遛一个程序都不少,只要客人给足银子,半夜还会起来一趟,给马喂点肥料。
大家赶了两天的路,又累又饥,一路上打打杀杀,又虚又酸。元道中要了几间房子和三桌酒菜,连马也备了夜间的肥料,今晚好好吃一顿,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更多的银子需要花出去。
饭菜很可口,这正规的客栈就是不一样,赶路的人都得忌口,不能吃辛辣,他们中规中矩的做菜,好吃又不伤脾胃。酒要的不多,就是为了解乏,晚上睡个好觉,也算聊表一番心意。
元道中想起街上的事,就叫来了店小二问:“我刚才看见街上正在抓乞丐,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没有不健谈的,忙说:“大人,您外地来的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咱们灵昌县的县令有个小妾叫花铃儿,这花铃儿长得那叫一个漂亮,任谁见了都说她是个大美人,没出阁的时候,那说亲的都排着队,有当官的公子,有巨商的公子,反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可是她一个都看不上。”
“那是为什么?”刘正泰问。
店小二又说:“她们家也是官宦之家,有钱着呢!”
“哈哈哈,你这小二说笑!”刘正泰喝了一杯酒说。
“我没有说笑。”店小二慌忙解释。
刘正泰正色道:“你刚才分明说花铃儿也是官宦之家,好多公子哥都不嫁,怎么会给你们县令当小妾呢?”
“官人你听我说。”店小二继续说道:“这个花铃儿虽然漂亮,但是有个嗜好,那就是喜欢小狗,家里养了几十条,吃饭睡觉和人一样。我们县令知道这个事之后,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金色毛发的小狗,特意叫花铃儿看。这花铃儿一看那金色的毛发,甜甜的叫声,顿时爱不释手,非要买下来,可是我们县令就是不卖,想要,可以,嫁过来。花铃儿二话不说坐轿就来了,县令一看我妻子还没来得及休呢,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做妾吧。”
众人都说店小二说笑,哪有这样的人,元道中却问道:“小二,你还没说乞丐的事呢!”
“大人莫急。”店小二不怕他们笑话,接着说:“这花铃儿嫁过去之后,那只金毛小狗真是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金碗喝水,金盘吃饭,睡觉用金色被褥,连拉屎都有专人伺候。可是前几天,这金毛小狗偷跑出去了,等找到的时候,就剩一张皮了,听说是被几个乞丐给杀了吃肉。花铃儿一听就昏死过去了,可吓坏我们县令,所以这几天正捉拿乞丐问罪呢!”
原来是这样!元道中说:“一只狗嘛,何必抓那么多乞丐!”
“一只狗?”店小二看了看外面,谨慎的说:“抓到是谁杀的,要砍头呢!”
砍头?元道中等人都被惊掉了下巴,狗命啥时候和人命一样贵贱了?
刘正泰不相信的问店小二:“说的是气话吧?拿人命去抵狗的命。”
“哼哼!”店小二颇有自信的说:“人家狗吃的啥?牛肉,羊肉。用的啥?金碗,金盘。乞丐用的啥,连个完整的碗都没有,饥一顿饱一顿的。你看吧,一条乞丐的命,未必能消了花铃儿的怒气呢!听说抓了两百多个了,还在抓。”
“你们县令叫什么?”元道中问店小二。
“曹文雄。”店小二回答道。
刘正泰听了店小二的话,忽然想起自己和赵屠户宰狗吃狗肉的情形,要是发生在灵昌县,可真不得了,不过狗和狗也不一样,自己杀的狗是纯黑色,也不用金碗金盘。
正说着,突然院墙外大街上一阵狂乱的脚步声,接着传来男女老少的哭喊:不是我!我没有!我们是外乡来要饭的,大人你饶了我们吧!
店小二使个眼色,又指了指街上,怜悯的说:“你看看,大晚上的还在抓。”
元道中听了十分气愤,这曹县令也太过分了,便问店小二说:“再买一条一模一样的金毛狗不就行了,何苦闹得满城风雨?”
店小二摇摇头说:“买不了,听说那是土什么国的狗,离咱这十万八千里呢!”
众人没了话说,真是出门在外什么事都有。
店小二临走时说了一句:“大人,您知道就行了,可别说是我说的,我就是一个伙计。”
“好,我知道。”元道中安抚他说。
店小二走后,元道中对刘正泰说:“正泰,等会你我出去一趟,看看情形。”
“我也去。”秦世亨慌忙说道。
元道中笑了,安慰他说:“你在客栈休息吧,这里没有你也不行!”
秦世亨一想也对,他俩走了,能用的只有自己了,好钢用在刀刃上,养足精神有机会再战,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酒足饭饱之后,元道中带着刘正泰,借消食之名走出客栈,顺着街道往前逛。元道中一是想看看有没有医馆,有的话明天可以直接来,二是想看看有没有乞丐真的被成群抓走。
走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在另一个街口,果然有四个乞丐被七八个捕快堵在胡同里,乞丐不停的求饶,跪下来泣声哭求,但是捕快们毫不怜悯,拿绳子往他们身上抽,抽了十几鞭,再把他们捆上,像绑蚂蚱一样串起来。
元道中长叹一口气,抄起旁边的破板凳,朝着捕快砸了过去。
天正黑着,捕快们耀武扬威,哪曾想到会被暗算,正砸在一个人后背上,疼的他暴跳如雷。
刘正泰一看师兄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这灵昌县的捕快也真是遭了殃,让我师兄给碰上了,得,我也依葫芦画瓢吧!他顺手抄起一个坏板凳,也朝着一个捕快砸过去,直接把那个捕快干趴下了,乐得他心花怒放:师兄,打镖这一块,您得跟我学!
元道中也笑了,他想再丢板凳时,才发现没有了,那两个坏板凳肯定是这户人家坐在门口唠嗑用的,好嘛,全给丢了。
捕快们被接连砸了两次,忙抽刀应战,嘴里骂骂咧咧嗷嗷怪叫,活脱脱一群土匪。元道中看了更加生气,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准一个叫的欢的瞄了半天,正准备砸呢,被刘正泰拦住了,他也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说:“师兄,咱们比比谁砸的准。”
元道中突然来了兴致,慎重的比了三比,和刘正泰同时丢出,石块飞向两个举刀的捕快,只听“啪啪啪”几声,三个捕快抱头鬼哭狼嚎,有一个疼的甚至跪到了地上。
刘正泰叹服的说:“师兄,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怎么说?”元道中莫名其妙。
刘正泰羡慕的说:“一石二鸟,厉害。”
“什么一石二鸟?我以为是你砸的呢!”
“没有啊,我瞄的是最后边那个!”
“我打的是中间的!”
“那最前边那个谁砸的?”
“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