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日这日,天气晴朗,也格外冷了。
泽山又送来六盆精心养护的名兰。
花瓣呈青玉色如同可爱的兔唇似的春兰。
花形清瘦修长,花瓣像尖锐的匕首一样,浑身透出清冷绝尘之气的寒兰。
还有一种昭蒂最是喜欢的莲瓣兰,花形为清纯至极的白,就如一朵朵莲花般动人。
哑叔一见就两眼放光,对着胡三娘“咿咿呀呀”了半天。
听胡三娘说这盆白色莲瓣兰花人称“素冠荷鼎”,仍兰中之王,有市无价,听闻曾有人出价千两黄金却仍求不到白色莲瓣兰。
听得铺内几人咋舌,昭蒂心中叹了一口气,唉,刚觉的自己也算有点小钱钱了,这一对照立马成了穷鬼。
自然,六盆泽山名兰一到,昭蒂就让文礼去了趟国子学,本想着夫子们最快要下学才来,哪知道文礼笑嘻嘻地回来时屁股后面就跟回了李夫子,钟夫子和秦夫子三位夫子。
微胖的秦夫子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目不斜视直直与昭蒂擦身而过。
他气喘吁吁边往后院去,嘴里边叫,“昭娘子,昭娘子,昭丫头你在哪里,丫头,兰花呢……”
天气寒冷,自不能在后院露天赏花,昭蒂将文礼文武那间房后,空余的两个杂物房间布置了起来,房内十分整洁清雅,里间暖炕烧的热热的。
几个老头一进屋就被外间兰花迷的七荤八素的,连连拍手惊呼,围着六盆兰花妙语连珠,吧啦吧啦,又吧啦吧啦,直说的口沬横飞,手舞足蹈,茶也顾不上泡了。
秦夫子又到一边取了笔墨纸砚挥毫泼墨画了起来!
昭蒂也不扰他们,泡了茶就退了出去,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昭蒂却觉的今个儿这三老头能顶两台,她揉了下太阳穴,脑仁疼!
等这三老头画了一半,只见店铺外又急吼吼跑来另外两位夫子,其中一位,连帽子都歪了!
昭蒂让胡婆子和三娘帮着调了花生芝麻酱,又让文武将刀磨快,将羊腿肉尽可能片薄。
文武的刀功那真是了得,唰唰唰唰唰,手起刀落,一盘子羊肉片就片好了,片片薄如宣纸。
没有铜锅,昭蒂将砂锅里放上清水,姜片,葱白,又让文武捧了个炭盆子一起去了后院小偏房。
只见那五位夫子还在咬文嚼字,昭蒂笑着将东西端进里屋,边走边说,“先生们,今日羊腿鲜嫩,快进里间来,用个清水羊肉吧!”
几个老头子这才觉口干舌燥,腹内空空。
几人拉开门进了内屋,只见靠窗为一暖炕,炕烧的热热的,怪不得外间也不冷。
几人起先还扭扭捏捏,李老头一撩袍打先就脱了靴,盘腿一屁股坐了上去,兴奋道:“这炕在我家大兴府那边可家家户户都有,到了长春府我还是头一遭见,快,都上来吧。反正在昭蒂这里,我们几个老头也没少吃喝,也不多这一顿了。”
昭蒂捂嘴笑,“先生们,不必拘谨,阿昭在长春府人生地不熟,拿先生们当长辈看,先生们若不嫌弃,就将阿昭当晚辈吧!”
一番话,说的几个老头笑着头直点!
公筷夹起肉往清水中只滑烫了几下,肉片发白,昭蒂就夹起,蘸着花生芝麻酱往李夫子碟子里放。
李夫子两眼亮晶晶的,“诸位,那我就先尝上一尝这清水羊肉了!”
当他夹起羊肉送入口中头,那微眯的眼睛瞬间睁大,边嚼边用筷头子点着说了句,“人间美味呀!”
余下几位夫子一下都撩起袖子举起筷子直插向羊肉盘子,几人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
午间,几位夫子在后院小偏房吃,昭蒂几人也在前头铺中吃清水羊肉锅子,一只羊腿吃的干干净净。
最后昭蒂又让三娘擀了些面条,又到园子里拔了些哑叔种的青菜,用锅里的羊肉汤煮了,加了些盐花,两边都吃的心满意足。
几位先生吃完,昭蒂收了锅碗,上了清茶,再去时,只见几个先生齐齐横在了炕上,个个呼噜打的震天响。
昭蒂在院里看着天空的白云,觉的日子真好,亏的自己活了下来。
她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她最后泡阴阳泉那晚,在那泉水中,溟苍那炽热而狂野的纠缠……她两颊顿时滚烫,甩了甩头,心道,果真是温饱而思淫欲呀!
昭蒂掐着点,在下午快上课前叫醒了几个夫子,那几人正睡的香,被叫醒时还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等几个老头回了神,在暖炕上互相看了眼彼此,都咧嘴畅快地笑了起来。
几人喝了点茶,走时又恋恋不舍赏了下兰花,秦夫子对昭蒂挤了挤眼睛,“昭丫头,这兰花我定画上两幅给你,再让李夫子给你写上首诗!”
钟老在边上也开口,“老夫不象钟夫子擅花鸟,却擅长人物,等老夫把这几个老东西画下来,一人让他们写上一句,也留给昭丫头,以后才好意思再来吃锅子呀!”
五位夫子齐齐大笑,昭蒂俏皮的点头,“那拿了五位巨儒的墨宝,阿昭可得拿出看家本事来招待了!”
说笑间到了前面铺子,五位当代巨儒红光满面从泽山点心铺而出,已然不是第一回,买点心的人中总有几个好生是非的,不由得目光闪烁,低下头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昭蒂见了,眉头微皱了下,她虽不介意,但五位夫子乃大晋一方巨儒,恐事非会有损声誉,她心念一动,目光看向后院,若能开个后门……
晚间打烊后,她将这想法与几人一说,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胡文礼和胡文武道,明日抽空就去衙门打听下,开个侧门要如何办理,这事昭蒂便也交由他们兄弟二人了。
昭蒂把精力放到了十二月底的新品上,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推出新品,萝卜火腿酥和麻仁松子酥。
昭蒂对用料极为讲究,萝卜用本地农户种的霜打后的白萝卜,火腿试了几款,终于在崇福路一处不起眼的南北货铺子里找到了一款。香气,色泽,肥瘦度,口感都极佳,一下子将那铺子里的火腿都买空了,乐的那老板直搓手,亲自送了货,又保证一定会联系那做火腿的师傅继续保质保量供货。
黑芝麻挑了一位县学街上卖菜大娘家种的,那大娘健谈爽朗,没事总喜欢找胡三娘八卦,是个包打听。
她一听泽山点心铺要黑芝麻,第二天就让家里汉子送菜来时带了一布袋来,生怕昭蒂怀疑不是自家种的,还扯了两株芝麻杆来给昭蒂瞧。
昭蒂尝了,芝麻确是好芝麻,饱满油亮香气浓,且是当年的,便包了那大娘家所有的芝麻。
那大娘从此逢人就“砰砰砰”拍着胸脯讲,泽山点心铺要出新品啦,用的她家种的顶顶干净,顶顶香的当年芝麻,若吃到一粒陈的,叫她出门被马车“创司”。
而松子倒费了些功夫,找的有些曲折,最后还是五位夫子中教术数的费夫子找了他曾教过的一位学子,又联系了这学子做货郎的一位远亲,终于找到品质上佳的松子。
所有主要材料到齐,正当昭蒂撸袖子要大干一场时,店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