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广之还是第一次这般被女子娇叱,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了。
大晋男子崇尚温润如玉型。卢之广生的高大,动作粗鲁,平时看人都带着三分凶狠,还佩着刀,虽生的相貌威武,却也不受小娘子喜爱。
倒也相看过几位,但无一例外,见着他都和见着鬼一样。几句话下来那些女子就抖抖祟祟,脸色发白了!
哪一个能像这位一般,敢不见外的叉着腰凶他。
他突然间就觉的兴味盎然,笑着道:“你……追我做甚?”
昭蒂取出一个油纸包,“”喏,拿去!”
见卢广之呆愣,她一下把油纸包塞到他衣襟里。
毫不客气道:“这是吃珍珠奶茶的吸管,我铺里斗大的字写着,买珍珠奶茶,吸管自取!”
她扭了下脚踝,发出“嘶”一声,皱着眉道:“大个子,下次来不许插队了,否则我就不卖点心给你!”
她苦着脸,小心地踮着脚转身,临了又补了句,“珍珠奶茶要一个时辰内喝完,否则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卢广之看着她踮着脚,嘴里嘶哈嘶哈的,竟有些担心。
“你,你这脚……你能上台阶吗!”
昭蒂转过头去背对着他,眼中滑过丝得逞,气哼哼道:“不要你管,还不是你害的,一跛一跛走掉了!”
卢广之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心中记挂着太子那边,只得转身大步离去。
到了马车上,他递上了点心和珍珠奶茶,又摸出吸管。
“家主,这瓷吸管要放到竹筒中吸着吃!”
云娘一听,更觉有趣,拿了一杯吸了口,两只眼睛瞪的溜圆,娇身道:“太子你快喝一口,也太好吃了!”
秦景年笑着对快转身出去的卢广之道:“”,广之,这筒你拿去吃。”
卢广之出了马车,放下车帘,听得身后传来云娘那让人汗毛倒立的声音,“太子,您就是故意抢我嘴里的吃的。”
他不禁虎躯微震,打了个寒颤,吸了口珍珠奶茶压压惊,他就不明白,堂堂一国太子怎么就喜欢这类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卢广之轻轻哼了声,有滋有味嚼着珍珠,眼前浮现出刚刚那位姑娘的俏影,仿佛又听到了她的娇叱。
“大个子!”卢广之低头着捧着竹筒低笑着,脚尖无意识的一下一下踢着车辕,那娇羞的样子让一众侍卫看的瞠目结舌。
萧二凑上来一脸八卦道:“卢统领,你发的什么骚啊!”
卢广之一拳过去,“我的事,你管的着!”又猛然想起似的,拍了拍萧二的肩膀,“拿来。”
箫二莫名其妙,“卢统领,什么啊!”
卢广之眼一瞪,“太子给的跌打膏。”说完,不客气地朝箫二衣襟里摸去。
箫二苦着脸道:“就那么点了,你都送给我了,还能往回要啊。”
卢广之将药摸出,揣入自己腰间,“我的东西,想给想留,都凭我高兴,怎么,不服。”
他举起沙包大的拳头,箫二立刻窜下车去,嘴里喊着,“行了,行了,卢统领,我服,服了还不成!”
卢光之低头又吸了几口,只听得竹筒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再一看,竹筒中空空如也!
卢广之叹了口气,这小娘子真小气,三十五文一筒,都能买只鸡了,这他才这嘬了几口,不行,明天得去找她理论理论!
昭蒂的脚是真扭伤了,右脚踝处肿了起来。她坐在店铺里,看着门口排起的长龙终于一点点散去,吐了口气。
店里几人今天都累的够呛,但每个人脸上都神采奕奕的。生意好,铺子挣的钱多,这月银自然也多。
昭蒂扯下了面纱,丢到边上的八仙桌上,又想到那卢广之,想到了太子,神思恍惚间仿佛又回到那夜,看到自己一边脸颊血肉模糊,怀中抱着小河,和大河在五里镇时的绝望无助。
胡三娘见她神情变化,脸色有些苍白,胸前呼吸急促,忙上前摸了下昭蒂的额头,关切道:“娘子,你可有不适?”
昭蒂手揉了下太阳穴,“无事,脚扭了下,又突然想到一些让人不快的前尘往事。”
几人都劝她赶紧去休息,明日要用的东西他们都会准备妥当的。
胡三娘皱着眉想出门去打听下哪里有卖跌打损伤的药酒。
昭蒂点头,“我先去后院喝杯茶,辛苦你们了。”
她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后院去,好巧不巧张仲儒正经过院子,透过院墙上的栅栏窗,他余光瞥见昭蒂一瘸一拐地往后院走,她脸上没带面纱,好看的脸庞上带了一抹轻愁,双眉微皱,显是脚下每一步都有痛意。
张仲儒的脚下并未停顿,他大步向前,心中却生了疑惑,今日她怎得崴了脚,是不小心,还是……
昭蒂自然也看见了他,等张仲儒走过后,她转头看那背影,那人好像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这样的一个人要么不动情,一旦动了真情,掏出了那颗真心,该是什么模样。
昭蒂坐到石桌前,想到的溟苍,他曾透露过只言片语,这大晋气数将尽,改朝换代之事,神族是无法直接插手的,所以冥冥之中都会有变数出现,她就是那变数,而那封信上的四个人就是这朝代更迭中关键的引线,将由她点燃。
昭蒂看向花架上的菊花,有两盆已出现花瓣凋零之态,她吸了口气,缓缓站起,目光再次坚定,若这就是天意,上苍亦会眷顾于她。她糊里糊涂到了这里,吃尽了这世道的苦,现在便要一点点讨要回来,只有手握权利和财富,她才能活的轻松,也才能为大河搏个将来。
昭蒂的嘴角勾出狡黠的笑,至于用些心机,耍些手段,她一个已经出卖了灵魂的人,还要什么劳什子的道德感,摒弃道德感,极致利己才是真正高能量的人。
昭蒂给自己吃了几剂心灵鸡汤,心中也越发的明朗,她朝前院慢慢走去,边走边说,“今日不做晚食了,文礼,你去租辆马车,咱们大伙去崇福路的天福大酒楼去好好吃一顿,三娘,胡婆婆,天愈发冷了,我们今天一人去买匹缎子做衣服,再给文礼,文武和哑叔也做身新衣,手下快着点,我肚子都饿了。”
她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眼中也充斥着喜意,几个人一见,个个跟着笑道:“好嘞,娘子!”
只胡三娘担心道:“你这脚崴了,还上街?!”
昭蒂不在意的笑,“没事,有马车呢,再说也不走远!”
昭蒂走到文礼身边,看着堆得高高的铜钱和碎银,心里底气足足的。
姐姐我,终于……熬到现在终于有钱了,姐姐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等着吧,好戏这才算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