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泉水温热,本应是惬意的温泉却带着十足的杀伤力。
招弟的嘴里咬着自己的辫子,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淌下。
她低着头,闭着眼,皱着眉,手深深抠入泉水边的岩石上,身体疼痛地不住打着摆子。咬着辫子的嘴里不停“呼哧呼哧”喘着气。
溟苍在温泉边泡了壶好茶,看起来是在怡然自得地喝茶,可两只眼睛却没有一刻离开过招弟,招弟的身体太弱了,他也替她捏了把汗。
他身侧的一炷香快燃尽时,他醇厚的声音传入招弟耳中。
“把脸全部埋进泉水中,默念到二十再出来,如此往复十遍,今日就算泡完了。”
招弟最后是被溟苍从阴阳泉里拖出来,抱回狸府的。
溟苍给她安排的房间就紧靠着自己的房,卧室的那面墙是共用的,两个人如睡在床上,其实就隔一段墙,说话都听的清楚。
招弟已痛晕过去了,溟苍把了下她的脉,嘴角溢出个笑,是个命硬的犟骨头。
他起身坐到了桌边,打开一只空茶盏,右手轻甩,一只锋利的狐爪轻轻朝左掌心划去,掌心被划开,流出殷红的血,待血流的遮住茶盏底部的青花纹路,才为自己止了血。
溟苍端着自己的血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你可知,她一旦吃了你的血,从此你与她就有了血契,血脉相连,这凡人若受了重伤,你也会受损。”
那声音靠近,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粉衣女子,面容清丽,按现在审美讲是淡颜系女子。
她站到溟苍身侧,神色凝重。
“而且,一旦你开始喂了狐血,就要喂足七七四十九天,溟苍,你可想好了,这还是会消耗掉你的修为的。”
溟苍只“嗯”了一声,绕开那粉衣女子,坐到招弟床边,微扶起她的上半身,小心的将狐血一滴不剩喂进她口中。缓缓将她放下后,他目光停留在床上烟灰色的帐幔上。
“溟蛰,这人身子亏损的太严重了,就算将养上半年再进阴阳泉,约莫还是要喂狐血的,我也没那闲心侍候她半年,不如这样爽快!”
溟蛰眼神扫了下床上的人,“丑的很,没弄错吧,这人就是这天下的变数,也是你的劫数?!”
溟苍轻笑了几声,这皮囊确实丑陋,但如同师祖所说,“她有一个很特别的灵魂,你……”
他犹豫了下,心中又想印证,最终还是开口,你过来闻一下。
溟蛰一开始是很不情愿的,但在她凑近招弟后,眼神一瞬亮的骇人。
她不由自主的将身体挨了上去,甚至在招弟耳垂边伸出了舌头想舔,被溟苍一下拎甩出去。
溟蛰修为浅,被招弟身上的味道勾的现了原形,她呆愣了一下,吞咽了下口水,晃了晃尾巴,不可思议地望向溟苍。
“这……这么丑的人,怎会这么香!”
当夜,溟蛰就屁颠屁颠从自己的洞府中搬到了溟苍的狸府,挨着溟苍找了间屋子,厚着脸皮赖了下来。
半夜,溟苍虎着脸,两次把溟蛰从招弟床上扒拉了下来,无奈,最后自己只好睡到了招弟屋里的小榻上。
泽山半山腰处,终年瘴气缭绕,树木遮天蔽日,时不时能听到野兽的吼叫,山下人最多只敢在泽山脚下找些草药,打点野鸡野兔,从不敢往上越雷池一步。
其实泽山山顶别有洞天,世代为心月狐所居。心月狐为青龙七宿之一,与角术蛟,亢金龙,氏土貉,房日兔,尾火虎,箕水豹合称为青龙七宿,司人间之事。
心月狐族,严格来讲并非是狐狸,只是外形与狐族相似,且与狐族相处的甚是融洽,时间一长,倒也被狐族接受,成为其中一支了。
泽山山顶,四季如春,草木翠绿欲滴,鲜花绚丽多彩,山顶云海飘摇,让人恍若置身仙境。
招弟在这里已经五日,可每日醒来,站在狸府门口,放眼望去,却每每看的痴迷。
如果不是每日月亮升起后入阴阳泉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甚至想,一定是自己死后上了天堂。
山风吹来,带来奇异的花香,甚至有时会卷起着山涧中的花瓣。
招弟闭着眼,享受这风温柔地吹过她的脸,她身上挂着件天青蓝布袍,对,只能说挂着,因为她实在枯瘦。
不过,今早,她照镜子时,却隐约觉的凹进去的两腮似乎,好像长了点肉。
正想着,身后一阵香风袭来,溟蛰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
“麻杆虾,让我闻闻,让我闻闻!”
麻杆虾是溟蛰给她取的外号,说实话,当招弟看到溪水中那虾时,甚至觉得溟蛰起的外号还蛮形象的。
她有些无语和哀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生了个猫薄荷属性,这小母狐狸也和溟苍一样,爱蹭她。
溟蛰嗅闻她时,招弟除了觉的痒,倒也没什么。
可每晚她泡完阴阳泉,溟苍将她一路抱回到床上后,在她鬓边耳间的缠绵喘息,实在让她煎熬至极。
溟蛰与溟苍不同,顶多是鼻子闻闻,再用脸蹭来蹭去,溟苍要粗鲁的多,唇舌间还会咬疼她。
“咦,招弟,你怎么脸红了。”溟蛰用鼻子触了触招弟的脸,警觉道:“招弟,你可别喜欢上我,我就是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而已,而且我喜欢漂亮的,好看的,你吧!”她撇撇嘴,很客观却不客气的给了一句,“看了就没食欲!”
招弟没好气地打开她的手,嘴上“哼”了一句,心中暗道,怪不得溟苍总在黑不溜秋的晚上来缠磨自己,心中不免有些低落。
谁能无视一个顶级帅哥的嫌弃呢!
她转身问溟蛰,“蛰姑娘,你能……能带我去玄安观吗,我想看看我弟弟,偷偷看看她。”
溟蛰忽闪着她漂亮的眼睛,大咧咧点头。
“能啊,这有何难,她抓着招弟的手臂就道,走,闭上眼,我现在就带你去!”
招弟闭着眼,只觉耳边风驰电掣,一息后,溟蛰就拍了拍她的肩膀,“睁开眼吧。”
招弟的心跳的很快,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就在正对着玄安观的一条小坡上,玄安观就在下方,看的清清楚楚。
溟蛰道:“你们凡人就是烦,想看就进去看呗,偷摸做什么。”
招弟不理会她,一眨不眨盯着下方,看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招弟捂着嘴,生怕自己喊出声来,大河穿着一件青灰道袍,正举着扫把在扫地上落叶,他脸上无悲无喜,只一下一下闷头扫着。
招弟道:“我弟弟长高了,怎么才几日就高了!”
溟蛰吐出嘴里的桃皮,“怎么才几日,明明已经五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