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的身材可以用五大三粗来形容，面相不止算不上和善还有些凶，但是他给宋慕带来的感觉，却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他自称的诚信买卖，想来也并非只是一句虚言。
听完他对分体式空调的介绍后，宋慕已经基本相信，给计算机口装上这台中央空调，才是目前最好的方案。
但陈展鹏却不想轻易认输，他撇了撇嘴道：“你这属于避重就轻，只说装中央空调的成本只能装七八个房间，那我问你，中央空调用多少电？分体空调又用多少电？”
用电这一点宋慕从来没有提起过，完全是陈展鹏自己想出来的。
现在装的中央空调那组巨大的压缩机他见过，又听宋慕提起柜机的压缩机可以挂在窗户外面，顺势便推导出分体式空调肯定省电不少的结论。
虽然多少有些抬杠的感觉，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值得比较的方向。
章四显然也没有想到陈展鹏会从这个角度发难，他稍微卡顿了一下，犹豫是继续据理力争还是实话实说。
片刻过后良心战胜了贪婪，他决定实话实说：“其实不是我避重就轻，主要还是思路不一样。我做这行买卖，就算为你们考虑，绝大多数情况下想的也是空调价格、装机成本和后期维护，从来都没往用电上考虑。以你们这座楼现在的空调使用量，的确是分体空调用电远远小于这台中央空调。”
听完章四的话，陈展鹏不禁一愣，他拿电费说事儿本来就存着给章四找不痛快的心思，却没想道章四竟然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这让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啊？”
“啊什么呀……”看到陈展鹏的反应，宋慕感觉有些好笑：“陈哥，章四哥这是认输啦。”
“谁说我认输了，小宋你可不能乱说！”章四对宋慕“认输”的总结非常不满意，他一梗脖子道：“我最多算是承认自己考虑不周，可不承认骗你们草申的钱！”
章四一梗脖子，陈展鹏顿时还了魂，他好像满血复活一般，瞬间恢复了战斗力：“你就在那儿说好听的吧，骗钱就是骗钱，我们又不准备把钱追回来，我撒完气就算完了，你怎么非要认这个死理？”
“我诚信经营几十年的招牌，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砸你手里？！”章四牛眼一瞪，对陈展鹏怒道：“错误我承认，你可想给我乱扣帽子砸我招牌！”
陈展鹏对此毫无所动，还反唇相讥道：“改革开放满打满算十年不太到，你怎么就几十年的招牌了？这就是你说的诚信经营啊？”
眼看两个人又要撕起来，孙亮求助的看向宋慕，宋慕微微一笑，起身来到两人前面组织道：“两位，两位，别动怒，不至于……”
陈展鹏冷哼一声坐了回去，章四也卖宋慕的面子，同样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坐回去的同时，还不忘对宋慕说道：“小宋，你跟着陈猴子这种玩意儿学不着好，不如去我那边，我给你开比草申高一倍的工资！”
见章四又要挖宋慕，陈展鹏便又要发作，宋慕冲他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随即笑着对陈展鹏说道：“陈哥，虽然咱们这栋楼现在看上去是装柜机更划算，可在听完章四哥的解释后，我觉得还是中央空调更划算呢。”
章四一听宋慕给自己帮腔，顿时乐的数起了大拇指：“小宋可以啊，帮理不帮亲，这样，你跟我干我给你高两倍的工资！”
“去去去！”陈展鹏对宋慕帮章四说话的做法有些疑惑，却不好冲这位真·领导发火，只能将自己的不满撒向了章四：“哪儿都有你的事儿！”
章四被怼也不生气，脸上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了陈猴子，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咳咳……”宋慕连忙轻咳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随即继续对陈展鹏说道：“陈哥，章四哥不知道咱们草申的情况情有可原，难道你还不了解么？”
不等陈展鹏开口，宋慕便自问自答道：“过不了多久咱们草申不就要给老楼推了重建吗？现在计算机口虽然只用了几个房间，但是到了那个时候，生产口那边的人不是都要借用这边的房间来办公吗？
“生产口那些办公人员一过来，估计就得占这楼一半甚至更多的房间。那样一来，肯定是中央空调更划算，也不存在柜机省电的可能了。”
宋慕这么一解释，章四顿时恍然大悟，他乐呵呵地笑道：“哟，陈猴子，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儿啊？那你还跟我讲什么电费？讲电费也是现在这组中央空调更省电！”
被章四这么一挤兑，陈展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哼，允许你考虑不周，就不允许我考虑不周了？我只想着这里是计算机科技有限公司，忘记回头塑料厂也要临时搬过来了。”
章四如同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道：“行了，小宋这次可算帮我说明白了，我不算骗你们草申的钱了吧？”
“哼。”陈展鹏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不算就不算呗。”
有了这句肯定，不管陈展鹏什么态度，对章四都无所谓了。
章四对办公室里的几个年轻人点了点头，随即笑道：“既然这事儿已经说明白，我就不在这儿耽搁了。新闸那边还有个项目，各位后会有期。”
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宋慕道：“小宋考虑考虑，有兴趣再给我打电话……啊，就算不准备去我那边，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也行。”
宋慕面带笑容的接过名片，“章四哥，不急，还有点事儿想跟你打听打听。”
章四一愣，心说这小姑娘找自己能打听什么事儿？
要是想跳槽的话，当着一屋子草申的人直接问也不合适吧？
如果不是问跳槽，而是问买卖的事儿，按说也轮不到她一个学徒来问，应该是由陈猴子或者是他的领导来问呀。
章四疑惑地看向陈展鹏，陈展鹏冲他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显然是默许了宋慕的做法。
章四咂了咂嘴，有些好奇地看着宋慕道：“行，小宋你说，看在你今天帮了我说话的面子上，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先谢谢章四哥了。”宋慕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牵扯的问题可能有点多，章四哥不如再坐一会儿吧。小孙，给章四哥续上热水。”
孙亮“哎”了一声便从一旁站起身来，屁颠儿屁颠儿的去拿了把暖壶，给办公室里的众人挨个添起水来。
孙亮这番听话的举动，让章四心中的疑惑变得更加重了：看他俩的年纪似乎没差许多，按说应该都是学徒，这个小年轻怎么这么听小宋的话？
这年头端茶倒水的规矩，往往讲究先客后主、先高后低。
孙亮第一个给章四添水，是因为章四是客人，理应放在第一。而孙亮给章四添完水后，第二个竟然就去给宋慕添水去了！
给宋慕添完之后，他又去给一直坐在远处、基本没怎么说过话的沈畅添了水，之后才是陈展鹏和孙亮自己。
看完孙亮给众人倒水的顺序，章四直接惊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看这小年轻之前的举止，不像是不懂规矩的人啊？
如果不是不懂规矩，那说明小宋和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小年轻，比陈猴子的地位还高？！
这么一想也不对啊？毕竟刚刚亲耳听到陈猴子管她叫小宋啊？
如果小宋的地位比他高，他怎么可能直接叫小宋？！
章四越想越迷糊，宋慕只是看到他的脸色数变，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孙亮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已经完全暴露了她在草申的地位。
“章四哥在想什么呢？”宋慕关心地问道：“难道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面对宋慕时，章四第一次脸上没有了笑容：“小宋，你跟我说实话，你在草申具体是干什么的？”
宋慕不禁为之一滞，作为一只标准的穿越狗，后世的年轻人中已经不怎么讲究这套规矩；而这一辈子的家庭相对开放，宋绍辉和姚秀英也不太喜欢繁文缛节，因而宋慕完全不能理解，章四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不止是一个学徒的。
她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瞟向陈展鹏，陈展鹏微不可查的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泄露的。
刚准备转头看向孙亮，却听章四有些郑重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小宋你不是有问题想问我吗？问我之前，透露一下真正的身份不过分吧？再者说了，如果牵扯到大事，我总也得根据对话人的身份，做出最终的决定吧？”
在章四的猜测中，宋慕应该是草申的某个大股东或者大领导的孩子，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出现孙亮先给宋慕倒水，再给陈展鹏倒水的可能。
毕竟在孙亮这种小年轻的眼里，大领导的孩子高于副厂长似乎也说的过去。这样一来，陈展鹏直呼“小宋”的行为也完全能说的通了。
谁知下一刻，宋慕给出的答案，差点惊掉了章四的下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