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一通抢白虽然不长，宋慕却从他的话中推测出了他的身份。这个自称叫做章四的男人，正是那个被陈展鹏在电话里骂了半天的那位卖空调的主儿。
显然这位主儿被陈展鹏骂了一顿之后心里也不痛快，这是手里的活儿也不干了，直接跑到草申来找陈展鹏线下pk。
陈展鹏在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展现过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此刻被人打上门来哪里还能忍着，只见他“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门口的章四道：“好你个胖子，竟然还有脸来我们草申？我就问问你，怎么骗的我们钱你心里没点儿批数？”
“我还真就特么不知道！就算……”章四本来也准备掐腰开骂，然而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竟然生生止住了话头，走进办公室里转身带上门后，这才掐起腰来继续刚刚的话题：“就算你咬定我骗你钱，你陈猴子今儿也得给我说清楚，就算让我死我也得死个明白！这要求不过分吧？！”
“两位，两位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嘛。”章四那番奇异的举动引起了宋慕的好奇心，她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试图当一个和事佬：“章四哥是吧？您这话说的没毛病，我给一万个赞，不过这么吵吵肯定吵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坐下好好说说嘛。”
章四撇了一眼宋慕，见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脸上挂着笑容不说，话里也没有任何偏袒陈展鹏的意思，这才点了点头道：“小姑娘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就坐下再说。”
他一边走向空着的客人沙发，嘴里还不忘扎陈展鹏一下：“看看人家这素质，再看看你这素质，啧啧……”
陈展鹏心中有些郁闷，但是叫章胖子坐下的是宋慕，他碍于照顾真～大领导的面子，不好意思直接发怒，哼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
在宋慕的眼神指使下，孙亮甚至给章四专门拿了个盖杯泡茶给他送了过来。
章四见小年轻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安排座位，愈发觉得他们应该是陈展鹏的手下。大剌剌的接过杯子，拿杯盖撇开浮沫，轻轻喝了一口，叹了一声后才开口说道：“陈猴子，你手底下这两个小年轻可比你强太多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坐在不远处没动过位置的沈畅道：“就是那小子跟你一样的臭脾气，来客人都不知道起来接接，估计他不是你亲戚就是你重点培养的接班人吧？”
听他这么点评自己的两个领导和一个同级的副厂长，陈展鹏顿时就有些压不住火了，刚要再开口掀起骂战，却听宋慕乐呵呵地接话道：“章四哥，您这可就猜错了，坐着不动那个的地位可没我高。”
怕说得太多暴露，宋慕不等章四接话便主动改变了话题：“嘛，不过这些不重要，章四哥，我想问您一句，为什么您管陈哥叫陈猴子，而陈哥又管你叫胖子呢？我看陈哥的身板儿不算瘦，您这体型也算不上胖啊？”
她之所以对章四如此热情招待，一方面是因为她想到天再热了的时候，也给精英小组那边装个空调，另一方面则是她真的对陈展鹏和章四之间的这种称呼产生了好奇。
章四对宋慕的笑脸服务非常满意，此刻的他竟然也没了刚来时的凌厉劲儿，轻轻的放下盖杯，满脸和气的跟宋慕攀谈道：“你不是这村上的人，我之前在这儿做工程的时候没见过你，你是这两天刚来草申的？”
“我不是村上的，也不是这两天刚来的。要是刚来的怎么可能直接跟着陈哥学习呢。”宋慕张口就来的本事最近虽然不怎么用了，但功力却完全没有退步，面对章四的套话几乎想都不想便直接回答了出来：“我本来是在玩具线那边跟着李总学习的，这不最近李总出差跑业务去了，我对业务没什么兴趣，就又被调到陈哥这儿来跟着学习学习。”
宋慕之所以编出这套说法，是因为她发现章四并不认识孙亮和沈畅，这时候说之前跟着孙亮学习，大概率不会被揭穿。
果然，章四不仅觉得宋慕的话合理，更是对她之前说的话也完全相信了。能在草申二把手、三把手之间反复横跳学习的，能是没有关系的？既然有关系，地位能比那些没关系的小年轻低吗？
想明白这一点，章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我说你怎么会那么问呢，这么说你不知道倒也是正常。说起我俩这外号，那时候可能还没你呢。”
章四是个非常健谈的人，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竟然直接无视了陈展鹏，用风趣幽默的话语，为宋慕解释起了陈猴子和章胖子这两个外号的来由。
原来，这个章四小时候是隔壁村的小霸王，陈展鹏则是这个村的孩子头头。
那时候华国的粮食产量严重不足，生产队工分给的苛刻，老乡哪怕去城里偷换粮票往往还不够吃，村里的孩子只好在各自孩子头头的带领下，漫山遍野的挖野菜补充食物。
上山挖野菜一般都得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难免就会出现在两个村子之间，这种地方的野菜归属权一般都是拳头大的说了算，因此这两个邻村的两帮孩子，便在章四和陈展鹏的分别带领下，展开了许多年无数次的野菜高地争夺战。
他们两个人正是在那个时候，分别被对面村的孩子送上了“陈猴子”和“章胖子”的诨号。
章四所在的那个村子，比陈展鹏这边的村子条件还要差上不少，随着日子过的越来越紧巴，章四的父亲便带着他离开了村子，下到南方讨生活去了。
陈展鹏依旧留在村里，带领着小伙伴们跟章四村子里新选出来的孩子头头，展开了新一轮的野菜高低争夺战。
两人再次见面，竟然是在几十年之后，陈展鹏因为要收购空调，才在几经周转后，在别人的介绍下认识的。
“不对啊……”宋慕狐疑地看向陈展鹏：“陈哥你不是说开始跟人家相谈甚欢吗？”
她没再往下说，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就凭你俩这状态，还能相谈甚欢？不打出狗脑子来就不错了吧？
陈展鹏恨恨地咬牙道：“一开始来的不是他！都谈完给钱了，到安装的时候他才来的！”
宋慕：“……”
她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章四，一会儿看看陈展鹏，她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脑海中幻想着两人小屁孩儿时期的“光辉岁月”，宋慕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所以……你们小时候竟然是发小？”宋慕依旧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陈展鹏对“发小”这个词非常抵触，他冷哼了一声道：“谁跟这胖子是发小，我俩从小就不对付！”
章四对这个说法却不以为意，对陈展鹏说的话更是权当放屁，只见他依旧乐呵呵地对宋慕说道：“听说陈猴子这些年怂的很，要不是中间有这么层关系，你看他敢对我大呼小叫吗？”
“我怎么就不敢了！”陈展鹏显然对章四的这句话更加抵触：“就算没这层关系，我该骂你还是得骂你！”
“陈猴子，你可别不识抬举！”面对陈展鹏时，章四的和气劲儿顿时又不见了：“我也就不爱跟你一般计较！真要计较起来，你觉得你能落好？！”
陈展鹏冷笑道：“呵呵，你章胖子要是不爱计较，你们村上还有谁爱计较？！当年连两棵婆婆丁、一把榆钱都得数的明明白白，这还叫不爱计较？”
“我那叫诚信，诚信分配！”章四对陈展鹏把当年破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拿出来说也很不满意，他啧啧两声道：“再说了，都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你还能记的这么清楚，你说说是你爱计较还是我爱计较？”
宋慕：“……”
你们两个显然都是爱计较的人好嘛！
“咳咳……”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宋慕连忙轻咳两声，打断了两人掐架儿的苗头：“二位，不至于，不至于。陈哥那是从小就仗义，章四哥那是从小就懂得好兄弟明算账的道理，说起来这都不叫斤斤计较。”
老板发话盖棺定论，陈展鹏自然悻悻地闭了嘴。
章四平时肯定瞧不上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理方式，也不知是宋慕长得好还是气质好，总之今天在看宋慕的面子上，不止没有表现出不满，还乐呵呵的冲陈展鹏挑眉道：“听听人家小姑娘说的话，再看看你，啧啧……”
接着他又对宋慕说道：“姑娘，你看看陈猴子这样儿，跟着他能学到什么东西？我看你挺不错的，不如别在草申干了，以后跟我一起干算啦。”
宋慕眼角不禁抽动了一下，心想整个草申都是我的好伐？这么直接挖人家的董事长可还行？
陈展鹏听到章四的话后，终于哈哈大笑了出来：“胖子，就算我再没本事，就凭你还想把小宋挖走？我看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