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暗自垂眸,收敛一切颜色。
这样也好。
只要别人以为他一无所知,足以瞒天过海。
滴的一声,林衾迅速冲入房间。
昏暗之中,她近乎癫狂疯魔的面容才得以掩盖。
她愤怒,她恨不能让明雪去死。
就因为这么一个女人,陈放才会这样!
疯狂之中,林衾想要发泄一番,顺手就往玄关上摸去,想要把灯打开。
而转身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一晃。
林衾僵住了。
“什么人?”
窗帘前站着一个人,黑乎乎的身影又高又大,看起来十分具有压迫感。
这黑影没有动作,仿佛只是个影子。
林衾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别给我装神弄鬼,我叫人了啊?”
她赤红着脸,呼吸都捏紧了。
心脏砰砰乱跳,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哒。
影子动了起来,林衾不敢往前走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要紧,但你给我记好了,安分守己,不要乱来。”
这是男人的声音。
低沉而沙哑,没个十几年烟龄都抽不出来这种。
窗外有光一晃。
那一瞬间,林衾忽然看清了男人的眼睛,以及他所穿的衣服。
虽然这男人还戴着口罩,但光凭其他的特征,林衾也绝不会认错,这分明就是当时在天台上和明雪私会的那个男人!
他口中的安分守己,是指不许对明雪乱来?
他现在是在威胁她吗?
“你和明雪……”林衾顿了顿,“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甚至不惜闯入我的房间,看来你对她很在意。”
之前两人在天台上举止并不亲密,但结合前后看来,这男人铁定对明雪有意思。
不然的话,没有人能做到这一地步。
赵阔沉默的瞬间,林衾忍不住笑了一声。
是轻蔑,也是讥讽。
“你居然喜欢──”
“砰!”
一声巨响,林衾猛然僵在原地。
赵阔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到了林衾旁边,随手捞起桌子上的树枝摆件,哐一下扎在了木质的桌子上。
树枝摆件硬挺挺立着,半截都在桌子里。
动作迅捷,力量也不俗,面对这样的男人,林衾也不过是个弱鸡而已。
林衾差点要尖叫起来,但一看见昏暗下男人愈发冰冷的目光,顿时哑巴了。
她微微颤抖着,一动不敢动。
“你……”
她严重怀疑自己下一秒很可能就会变成那桌子,直接被这男的给扎穿。
恍惚之中,通过男人的眼,她想起了什么。
是他!
那天晚上的司机也是他!
林衾不由得又想到了那天晚上被丢下车的痛苦。
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赵阔轻笑一声。
“记住了。”
他转过身去,推开窗户,一下子又跳入了夜色当中。
林衾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还是人吗?
……
此刻,陈放也带着明雪回了房间。
他轻车熟路找来了小药箱,拿着药酒往明雪膝盖上抹。
明雪疼得皱起了眉。
“嘶……”
“知道疼了?”
陈放头也没抬,仔细帮她揉开了药酒,这力度倒是控制的非常精妙。
拿自己做筏子,也不知道心疼?
他在心底嘟囔着,到底没说出口。
明雪仔细琢磨了一下他这句话。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按照陈放这样的人精来说,有些小手段在他跟前其实根本就不够看。
刚刚她演的很到位,但处处都是小心机。
陈放应该都看出来了,却没有戳破她,反而给足了她面子,配合她演戏,狠狠打了林衾的脸。
明雪犹疑片刻,几分小心看向他。
“陈先生,你难道就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比如说刚才的真相,比如说她和林衾之间的恩怨。
她盯着男人乌黑微蜷的发丝,看他屈身蹲着为自己上药。
眼前是黑暗,也是光明。
他一味地这样对她好,反倒让她有些受不住了。
她不过是从地狱复生的鬼魂,浑身狼狈,沉重不堪,又怎能安然享受这样光鲜的美好?
“好了。”
药箱啪嗒一声合上,陈放站了起来。
明雪仰着头,一脸疑惑。
陈放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轻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轻微的淤青,过两天就好了,明天就要回去了,今晚好好休息吧。”
他拿起药箱离开了次卧。
问与不
问,他选择后者。
有些事其实不必问的太清楚。
他多少也了解些,一旦把有些事情问得太清楚,说不定就要离开了。
而他永远不会逼迫她,一切但凭她的意愿。
只要她舒心顺意,他便满足了。
明雪忍不住叫了一声,“陈先生,你真的……不问?”
他的背影颀长高挺,孤高如松月。
光在他头顶泻了一地,身后落下大片阴翳。
这样的清冷矜贵之中,却让人觉得寂寥。
陈放回首,从容之中带着几分令人动容的色彩,他蓦然启唇。
“等你想说时,自然就会说了。”
“不用想太多,先休息吧。”
与其说令人动容,倒不如说纵容。
明雪呆呆坐着,看着陈放回了主卧。
她长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好似心底被什么东西给堵住,嗓子里也糊了棉花。
沉甸甸的,干巴巴的。
窗外的灯火被各种阴影撕裂,碎成乱七八糟的形状流淌在地上。
明雪心想,她或许是疯了。
她觉得愧疚,觉得自己很对不住陈放。
他对她太过纵容,而她,也太过恣意。
明雪无力地仰头躺下去,任由身体陷在这蓬松柔软的被褥之中。
她闭上眼,阴影晕染在眼角处,勾勒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晦涩。
四周静谧,心仍然反复起伏不定。
陈先生,你叫我该怎么办?
隔壁的灯光昏昏,陈放坐在窗前。
风逐渐吹冷
了他的面颊,却冷不了一颗心。
他会好好等待的。
他的……她。
……
第二天,众人正式回程了。
从出酒店开始,不管是林衾还是明雪、陈放,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心照不宣,往往也是利人利己。
林衾几乎是一夜未眠。
妆容精致遮掩了她的脸色灰败,但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这种刺痛无一不在提醒她心有多痛。
不行,她绝不能让明雪继续得意下去。
林衾悄悄打量着陈放,几次欲言又止。
明雪忽然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陈放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而明雪一走,林衾的心就更加躁动了,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
她手心里瞬间冒出汗来。
黏黏腻腻的,一如她紧张慌乱的心。
林衾继续看了看四周,像是在确认明雪真的走远了。
而余光回旋的瞬间,林衾差点打翻了手边的杯子。
他们后座位上坐着个男人,除了戴了口罩之外,穿的很平常,与平常的乘客毫无不同。
但就是口罩上的一双眼,让人猛然一震。
那双眼!那个男人!
林衾猛地坐定,目光不敢再挪动分毫。
他怎么也在,难道又是在盯着她?
“咳咳。”
身后传来男人清嗓子的声音。
林衾浑身紧绷,背后冒出大片冷汗。
她咬着嘴唇,闭上了眼。
该死。
真他妈的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