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话题转到那抢劫犯的身上，不管是谁，都能明显的看出这程颐身体一松。
还是太过年轻了。
陆鹿在心底暗道。
而莫林则是继续开口引导：“今天，我们的警员发现了那名抢劫犯的尸体。”
“他死在一处断崖下，是被人用匕首刺伤，然后推下悬崖，坠落死亡的。”
程颐哆嗦了一下，而莫林半点儿不给他调节心情的机会：“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莫林语气沉缓，像是在讲述一个冗长的故事。
“当时你参与了夏令营，但是你身上的资金，并不足以支付夏令营的全部费用。”
在莫林说话的时候，陆鹿和冯渊也没有放过程颐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这男孩的诧异惊慌和震动，都被两人清清楚楚的收进了眼底。
“你对这个夏令营应该也并不是很感兴趣，几乎从不参加什么团体活动。”
这男人刻意回避了和另外四个孩子有关的细节。
“你跟这个抢劫犯碰到了，对吗？”
程颐的拳头已经握紧了，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开口，神色十分挣扎。
莫林早就已经摸透了这孩子的心绪：“出这件事的时候，你还没有成年。”
这男
人的语气里没有分毫诱哄的成分，就像是在向一个平等的成年人分析利弊。
“他是杀了人的嫌疑犯，而你是个普通的高中学生。如果你是出于自卫的因素，这件事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这句话几乎是瞬间就打破了程颐的戒备。
“我确实不喜欢夏令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神色也有着细微的躲闪。
陆鹿几人当然明白原因，在他的叙述中，还有很大一部分的线索被刻意的隐藏了。
“当时，我就是想躲开我爸。”
程颐呼出口气，神色带着微不可查的排斥：“他每天喝酒，喝了酒就知道打人。我真的不想待在家里，实在是太累了。”
“可是不在家里，我也没有地方可去。”程颐的笑容似乎有些苦涩，这样过分成熟的神色出现在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实在是有些不搭。
可陆鹿也明白，过分残忍的人生早就把他磋磨成了这幅模样，以她的立场，根本没有办法提出什么建议。
“当时马上就要暑假了，我不可能继续住在学校，又不想再去和那些人待在一起。”程颐咽了口口水。
“被那个男的看到，他肯定是要打我的。”
那个男的。
就算程颐不多说，陆鹿也明白这个毫无感情的称呼，一定就是在代指他自己的父亲。
“你的其他亲人呢？”程颐的那位亲人，陆鹿和莫林都曾经见过。
程颐也确实没有否认这个人的存在，他绞着手指，忍不住冷笑。
“我要是躲到那边去，那男人用不了半天时间就得找上门。你们不知道，他都能干得出什么。”
程颐的脸色很冷。
“他每次去找我，都会在人家家里乱打乱砸。我不能把这种祸害带过去。”
这孩子的心中还是有着自己的坚持的。
陆鹿一时有些无奈。
“正好这个夏令营开始，我就报了名。”说着，程颐话锋一转，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就当是找点乐子吧。”
“好。”看出程颐不愿意多说自己的父亲，莫林也并没有过多的追究。
毕竟不过是第一次的问询，莫林还不打算这个时候就打草惊蛇，搞得程颐提起戒备。
“那就说之后，你是怎么碰到那个抢劫犯的？”
话题成功的转变过来，陆鹿能察觉到程颐松了口气。
他接着道：“那个夏令营太无聊了，搞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似得。”
对于一个从
小就在社会上厮混，只能自己来照顾自己的孩子来说，那种锻炼小孩自理能力的夏令营，确实像是过家家一样的无趣。
不过这么一来，也确实能解释为什么程颐能够成为这几人十分重要的朋友，甚至俘获两名女孩儿的芳心了。
在还十分年轻纯洁的年纪里，突然在无助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男声——
他长得还算英俊，与平时能够接触到的同学完全不同，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匪气。
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在夏令营的那些孩子们眼里，这个程颐在那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所不能的。
在这种情况下，程颐可以十分轻易的吸引这些孩子们的目光。
陆鹿隔着块单向玻璃胡思乱想，那程颐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我当时……”这男孩回忆起当时的状况，神色有些无措。
可陆鹿却皱起一双纤细的眉毛。
“我去后山探险，就碰到了那个男的。他掏出匕首想伤我。”
程颐的神色不像是说谎，而莫林几人也确实能够理解当时的状况。
好不容易从警方的包围中逃出生天，这个怀揣“巨款”的抢劫犯早就已经是惊弓之鸟。
这个时候不论看到的
是谁，哪怕只是一个看起来还十分年轻的高中生，他的下意识反应，恐怕都是杀人灭口。
提起第一次杀人，程颐显然还是有些惊慌的。
他似乎被回忆拽回了那个可怕的场景中，手掌有些痉挛的颤抖。
“我，我抢了他的刀。”程颐虽说年纪不大，可他混迹街头，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战斗的技巧，都比一个临时起意的抢劫犯要强出不少。
他能打得过对方，确实也在陆鹿的意料之中。
莫林也是点了点头，神色毫无波动。
程颐缓慢的呼出口气：“我太害怕了，他的眼神，真的就是想杀了我。我，我们都在悬崖边上，我就……”
眼看着这个男孩就要说不下去，莫林也不知道是残忍还是体贴，就面色不变的将他没有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你就捅了他一刀，然后把他推下了悬崖。”
莫林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铺直叙，几乎听不出什么情感上的起伏。
随着最后的尾音在空气中散尽，那程颐忍不住一个哆嗦，颤抖着点了点头：“对，对的。就是这样。”
他的这幅表现，反倒是让坐在对面的莫林，和站在观察窗口后的陆鹿都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