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日的打扫,裴应章带着裴若春住进了小院。
距离截止的时间,姜禾禾每日登门,进行未完成的学习。偶尔回得晚,安佑丞还会去小院接她。
今日散学早,姜禾禾买了东西,准备去望梅坞探望。
往日,黎兮和方瑜安总会在院子里打闹,今日却静悄悄的。
望梅坞的大门虚掩着,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背着包袱去往厨房,灶台的火忽忽地燃着,锅里的热水咕嘟咕嘟冒泡,灶台前却不见方氏的身影。
“姨母呢?黎兮呢?”
姜禾禾前院后院转了个遍,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莫非是出门了?”
她挠挠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窗户偷偷支开了一条缝,一只漆黑的眼睛顺着缝隙朝外看。
看清姜禾禾的面容,安佑丞松了口气。
“你怎的来了?”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可把姜禾禾吓了一跳。
她捂着胸口转身,看到倚着窗户悠哉悠哉的安佑丞,气不打一处来:“这望梅坞住着我的亲人,我怎的就不能来了?”
“自然能来,只是今日,你来得太巧了。”
姜禾禾跨过门槛,屋里空空荡荡,不禁一愣:“这是何意?我姨母呢?屋里的行李呢?”
“自然是安排他们回京了。”安佑丞咧嘴一笑,夕阳下,眼眸闪着淡淡的金色。
“回京?”姜禾禾蓦地想起那晚谈到的富商,眼中隐隐带着期待,“可是谈成了?”
安佑丞笑着点头:“今晚便能住下。”
“那这处院子……”
“暂且放着,先伪造出有人的样子,待过几日再说。”
姜禾禾顺势坐下,斟了杯热茶。
安佑丞挑了挑眉,语调稍稍拔高:“今日怎的有闲情小坐?”
“不急,反正我现在回去也得腿儿着,倒不如与你一同,还能蹭你的马车坐坐。”
姜禾禾神色如常,从包袱里掏出一包糕点抛给他,随即扯了针线和布头,进行裴若春布置的针法训练。
屋内安静下来,安佑丞凝神看着她,心底没由来的平静与安心。
——
“哗啦”,随着车厢的倾斜,零零散散的东西撒了一地,还有几件滚出车厢外,落在雪地里。
马鸣悠长,车夫紧拽着缰绳,一条腿狼狈地搭在车板上,堪堪稳住了身形。
黎珩紧抓着车窗,黎兮拽着崔氏的衣服,方氏和方瑜安紧紧搂在一起,一车人尽显慌张。
“夫人们,这车怕是走不了了。”
车夫敲了敲车厢,叹息道。
黎兮眉头紧皱,来了气:“那怎么办?这冰天雪地的,我们还有这么多行李……”
“咳咳,”黎珩咳嗽不止,眼神制止了她。
黎兮瘪嘴,一扭身躲进了崔氏怀里。
“老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他撩开帘子,扶着车横梁跳下去,方瑜安紧随其后。
车夫愁眉不展,指了指车轮。
“恐怕来的路上遇了暗石什么的,车轮受了损,刚刚跳过那个坑,车轮遭不住重创,裂开了一半。后面的路,怕是走不了了。”
黎珩凑近了看,车轮裂口处毛毛躁躁,没有规律,看起来不像是有仇人作梗算计。
他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从怀中摸出些银两。
打发走车夫,他只觉胸口发闷,一股气直冲喉头。
“咯咯。”他忙扯了绢帕。
瞥见那抹猩红,他垂着眼,装作无事,随手将那绢帕抛到一旁的水渠。
“哥哥,你还好吗?”方瑜安拽着他的袖子,一张小脸满是担忧。
黎珩温和一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虎头帽的细绒在手心滑滑的、痒痒的。
“我没事,别担心。”黎珩弯腰捡起地里散落的包袱,招呼着几人下车:“此地距离宅子不远,约莫还有四里地,银子不多,我便让那车夫回去了。咱们一人拿几件,走小路去,还能少走个一里地左右。”
黎珩为做表率,率先挑了些有分量的包袱,背在身上。
黎兮的脾气磨平了不少,见状,也拿起三个。
崔氏想偷懒,黎珩垂下眸子,纤长的手抓过那藏青色的包袱,挂在了方瑜安的身上。
“安安还小,就帮忙拿这个轻的吧。”
崔氏不爽,可办这事儿的是她的至亲的珩儿,她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她愤愤地将包袱甩在身后,险些闪了个趔趄。
方氏注意到她的情绪,默默地从她手中接过一个:“夫人,我来吧。”
她一手牵着方瑜安,一手挎着包袱。
风雪交加,一行人艰难前行,身影在风雪中缩成了小点。
黎珩落在在最后面。
他的身子骨本就没好利索,连日的卧榻松了四肢的筋骨,他满面潮红,气喘吁吁,在这冰天雪地里,脑门竟然冒了热气儿。
寒冷的风灌入肺腔,胸口又闷又痛。
生怕旁人听见,他不得不攥着袖子捂住,把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捂在衣袖中。
狂风哭嚎,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黎兮心中异样,她慢了脚步,与黎珩并排。
“兄长的咳嗽可是又犯了?”
黎珩把衣袖翻下,遮住点点暗红,“我没事,路不好走,让大家都小心些。”
黎兮总觉哪里怪异,伸手去接黎珩背上的包裹,却被黎珩闪身躲过闪身躲过。
“我还背得动,莫要担心。”他微微一笑,呵出去的白雾化成水珠,挂在睫毛上。
——
姜禾禾靠在车厢壁上昏昏欲睡,怀里的汤婆子暖乎乎的。
“停车。”安佑丞眉心一跳,冷着脸。
姜禾禾惊醒,扶着窗框坐稳当。
见安佑丞面色不善,她心头一紧:“可是出事儿了?”
安佑丞掀起车帘,路旁赫然是歪斜的马车。
那绣着小花的湖蓝色窗帘,她绝对不会认错。
“姨母,黎兮!”
姜禾禾把汤婆子往旁边一放,等不及车夫搭梯,撑着横梁跳了下去。
车内的炭盆只剩缕缕黑烟,行李与人都不知所踪。
安佑丞看了看绳索:“马是被人牵走的。”
“那人呢?”
姜禾禾血液直冲大脑,她揪着车帘,目眦欲裂。
这雪下得大,地上覆了新雪,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车轮缺失,人与行李不知所踪,冬日的夜晚来得早,这荒郊野外,人迹罕至,若是发生点什么……
姜禾禾的心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