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要求可是不低,你能行吗?”黄氏狐疑地打量着姜禾禾,双手环胸,“我看你年纪不大,也不怎么面熟,难不成你也是刚来的?”
姜禾禾抿着嘴角,面上闪过一丝窘迫。她的指尖攥紧了衣角,面色如常,解释道:“黄小姐尽管放心,我来这铺子已四月有余,早已能独立接单。您这条罗裙,我会尽力修补,还请您稍等片刻。“
“此话当真?”见她胸有成竹,黄氏将信将疑:“罢了罢了,你才来此四个月,撑死不过是个学徒罢了。我啊,还是等钱掌柜的回来再说吧。”
她端起桌上的热茶,挥挥手,似乎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一般。
姜禾禾微微皱眉,心里不免有些挫败感。
她方才端详过那破洞,虽然是大了些,寻常手段不太可行,可若是用上大师教她的古法制衣走线法,保证让人看不出此处有修补的痕迹。
可黄氏的话,犹如数九寒天的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也浇灭了她跃跃欲试的火苗。
姜禾禾捧着衣裙的手慢慢放下,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失落。
古法制衣用来实战的机会本来就少,偏生今日叫她碰上了。此机会来之不易,她不想就这样轻易错过。
姜禾禾眼珠一转,大着胆子:“黄小姐,您瞧这裙子已然成了这般模样,而钱掌柜的还不知何时归。倒不如,您让我试上一试。钱掌柜的先前还夸我有天赋,万一在我手里成了呢?”
她既已踏上这条路,兴许以后还要靠这门手艺过活。初次想把名气打出去,可不能光靠别人施舍机会去寻找伯乐。既如此,她倒不如主动出击,豁出去一次又能如何?
“你当真要试?”黄氏皱着眉,诧异姜禾禾的执着。
有戏!
姜禾禾眼底闪着希冀,忙不迭点头,生怕晚答应一秒,黄氏就会后悔。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补坏了、补丑了,这裙子我就不要了,你得照价赔偿我,并且自掏腰包,再另外给我新做一条。”黄氏睨着她,特意提出了刁钻的条件。
却不承想,姜禾禾迎难而上,一口应下:“没问题,还请您在此耐心等候,我去后面为您修补。”
她对比着颜色,扯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布料,照着破洞裁剪成同样的形状与大小。再将其对折,在边缘处,用剪刀剪出一些小小的豁口,轻轻揉搓,使其变得略微毛躁。
剩下的布料,姜禾禾将其剪成布条,对着阳光找到线头子。她拿夹子夹住,吃着劲儿往外扯,左手不断转着布条,以防细线缠绕。
用同样布料拆出来的线,能更好地避免修补拼接时候的色差,不论是室内还是在阳光下,都不会看出异样。
既要修补,那针头得尽量往小了选。大针头孔大,后续缝补的线也明显。远看尚可,近看便露了马脚。
姜禾禾将线捋直,将一头濡湿,顺利地穿过那小小的针眼。
她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将拆开的铜钱袋子放置手边。
那布上的内容,她早已烂熟于心。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实践,心中免不了紧张。
“姜禾禾,冷静,你能行。”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可握着针的手微微发抖。
她不得已停手,打开窗户,站在窗边,任由冷风吹过,以此平复心情。
箭在弦上,由不得她打退堂鼓。
姜禾禾稳坐桌前,再次拿起拿起了银针。
长线短缝,时紧时松,边缘走圆针,布条顺纹路。
姜禾禾心中默念,渐入佳境,她的意识似乎与手上的银针融为一体,在衣裙中游走自如。
“咔嚓”,用剪刀剪短细线的尾巴,被银针牵着的衣裙落回桌面。
姜禾禾用指腹轻抚缝补的地方,见没有多余的线头,这才长舒了口气,拽着衣袖擦去额头细密的冷汗。
不论是远看还是近看,都看不出那衣裙的补丁。
姜禾禾展颜一笑,心中暗自感叹古法制衣的强大。
……
前厅,黄氏翻着话本子,百无聊赖。
这小绣娘拿了衣裙进屋,已有一个时辰。
左右等不到动静,黄氏不禁起了猜测。
莫不是弄坏了衣裙不敢讲,躲在屋里当缩头乌龟吧!
这哪像话!
黄氏怒从心头起,她昂首阔步,正欲去后院寻姜禾禾的麻烦,却被脆生生的声音打断。
“黄小鸡,衣裙补好了,您掌掌眼,看修补得可还行?”
姜禾禾捧着叠好的衣裙,朝她浅笑着,心中忐忑。
黄氏扫了她一眼,拎着裙腰去摸。
“咦?”她惊疑,顺着裙腰,将裙子摸了个遍。
她细眉紧蹙,仔细地对着光检查,却并未看出差别。
再抬眼看向姜禾禾时,眼中则带了愤怒。
“小丫头,撒谎可就什没意思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姜禾禾,意味深长道。
“撒谎?”姜禾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修补不好没关系,可你也不至于寻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罗裙来糊弄我吧。”
黄氏把那罗裙往姜禾禾怀里一甩,面上浮现愠怒。
“钱掌柜的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你这瓜娃子莫要砸了她的招牌!”
她一扭身,重新在凳子上坐下:“去把我那条旧的罗裙拿来,我今儿就坐在这儿等钱掌柜的回来。”
“什么旧的新的?这条就是您的。”
看黄氏误会,姜禾禾哭笑不得,赶忙解释道。
“您看,这处曾经是破洞的位置,只不过我用了原布料,将其拆成线缝补。”
“嘿,你这小娃娃,年纪不大,怎的谎话连篇!”
黄氏指着她手中的罗裙,“这罗裙连个修补的褶子线头都没有,怎的可能是我那条?定然是你寻了新的,妄想来糊弄我!”
姜禾禾无语凝噎,无力感油然而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大老远就听见咱们铺子吵吵闹闹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人还未到,钱多多的声音先一步飘到店里。她围着炭火暖了暖手,才施然解开大麾。
“哟,黄小姐,今日什么风把您也吹来了?”
姜禾禾眼前一亮,仿佛见到救星一般。
她正欲开口,黄氏却比她抢先一步:“钱掌柜的,你们铺子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招?我可提醒你,这丫头可是个小骗子,你莫要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