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有没有内情尚未可知,可李大人,您好像有不小的内情吧?”
”一派胡言!我行得端坐得直,哪来的内情?“
安佑丞微微勾起嘴角,丝毫不掩饰嘲讽的意味:“去年朝廷安排了寒门学子的补助金,好像没多久,您府上就多了几件金丝楠木家具和白玉瓷。李大人,您这从哪儿买的?我也想整几个。”
那宦官瞬间面红耳赤,大抵是没想到他竟然查到实况并当众戳破,瞪着安佑丞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周围窃窃私语,对着那宦官指指点点,眼神中带着幸灾乐祸。
安佑丞嗤笑一声,拂袖离去。
这朝堂之上哪有什么清正廉洁的好官?十人里面九个都是蛀虫!
入朝之前,安佑丞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可仔细一查,却发现自己还算纯良。这样腐朽到骨子里的国家,当下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趁着无人注意他,黎珩沿着墙根朝外走。
——
姜禾禾一直熬到后半夜才睡觉,待她清早起床时,眼底一片乌青。
怕钱多多一人忙不过来,姜禾禾胡乱扒拉了几口白粥,匆忙赶到前堂。
铺子刚开门,顾客还不是很多,姜禾禾将新到的几匹布料仔细挂在墙上,生怕弄皱了。
“咦?你不是黎家那个伴读吗?”
一个清亮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姜禾禾浑身一僵。
这声音,她虽只听过一次,却听着耳熟。
“你认错人了。”她抬手遮着脸,躲避着阮秋云的目光。
“是吗?”被她这么一说,阮秋云有些不确定了,将信将疑道。
她歪头去看姜禾禾的五官,随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斩钉截铁道:“哪里认错了?你这个漏网之鱼,就是你!”
阮秋云所带的婢女一前一后堵住了去路,姜禾禾躲闪不及,索性放下手,大方承认自己的身份。
“呵,你怎的还好意思出现?你个丧门星、扫把星!害死自己全家还不够,还害得好心收留你的黎家举家流放!”
这几天,她爹琢磨着给她另觅良亲,她心里正憋着火没地儿撒,姜禾禾好巧不巧,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可怜我那挚友黎兮,年纪轻轻就被流放,”阮秋云带了哭腔,“也不知道那边环境如何,可还有机会回来京城……”
“都怪你!要不是你,他们怎么会经历如此绝望,甚至搭上了我的后半辈子!你怎么如此厚脸皮,竟还活着!你就应该以死谢罪,替他们陪葬!”
“今天,我就要替他们报仇,将你扭送官府,严厉惩治!”
阮秋云一招手,那两名婢女当即抬了胳膊,作势要抓姜禾禾。
姜禾禾扭身躲过,趁势钻出了几人的包围。
“你当真是为了黎兮?”姜禾禾轻笑一声,“依我看,你怕不是为了黎珩吧。”
听她所言,姜禾禾听出几分欣喜。
阮秋云并不知晓黎家囚车有人逃出,也不知黎珩重新入了朝堂。她猜测,这些消息兴许是阮大人有意隐瞒,他认为黎家已经彻底倒台,再无翻身的机会,并伺机为阮秋云另寻一门亲事。
阮秋云抹着泪的手顿了一瞬,被戳破少女心事,她又羞又怒,高高扬起了手。
掌风堪堪停在脸颊边,姜禾禾轻飘飘握住了她的手腕。
阮秋云红着眼挣扎,却无半点挣开的迹象。
姜禾禾眉眼间尽显冷意。
“既然你这么关心黎珩,关心黎家,那黎家出事时,你又身在何处?黎府抄家,举家被带走那日,怎不见你身影?黎珩下狱,怎不见你探望?自打黎家出事至今,已过了一月有余,你口口声声说你心里有黎珩,又怎的不见你求你父亲,替黎家开脱?”
她声声泣血,字字诛心,每问一句,阮秋云的脸便白一分,神色尽显慌张。
她重重地甩开阮秋云的手,眼中满是嫌弃之意。
她冒着生命危险,为黎家做了那么多。而眼前这个女人,连动嘴皮子都不愿意,怎的有脸来质问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就着惯性,阮秋云后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形。她揉着发红的手腕,看着姜禾禾的眼中又惊又怒。
姜禾禾却不打算放过她,她缓缓踱步到阮秋云身边:“我记得,黎家东窗事发,阮家当即就向圣上递了折子,急于撇清关系。如若你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心悦大公子,你认定他死了,为何不以死明志,与他殉情?”
她正对着大门,似有若无地朝着门外瞟了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几日,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不分昼夜。那种窥视感,好似在黑夜中被凶兽盯上了一般,阴冷、黏腻。
阮秋云的焦急不似装的,或许她对黎家尚有真情在,可思量之下,姜禾禾终归不敢将黎家的消息告知她。她的直觉一向不会出错,她大抵是被人盯上了。可来者是谁、目的何为,她不知道,也不敢赌。
门外人来人往,除了坐在柜台啃苹果的钱多多,姜禾禾并未看到什么熟面孔。她略微蹙眉,压下了心头的烦躁。
“你,你……”阮秋云咬着下唇,哪还有方才的气势?
她一个久居深闺、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怎的见过这场面?平日里学的尽是与人为善、轻声细语,与人斗嘴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阮秋云吃了个闷亏,一气之下,拂袖离开。
见没了看头,铺子的客人纷纷散开,去往了自己心悦的区域。
姜禾禾好似方才无事发生一般,脸上挂着笑,仔细记下客人的要求。
客流稀少,她便回房继续做订单。
她没日没夜的赶工,终于赶在第三日的晌午完成。
将样衣与新衣放在一起,若是忽略样衣腰带处的污渍,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姜禾禾仔细将样衣与新衣分开打包,一手一个,朝着订单上留的地址出发。
既然有了怀疑,敌在暗我在明,与其唯唯诺诺的被动防御,倒不如主动出击。
她与这单主素不相识,也不怕祸水东引。若是运气好,或许还能钓出监视她的那条鱼。
趁着此时客流量大,姜禾禾混在客人里,避过钱多多,出了铺子。
身后,钱多多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眸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