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旁均匀的呼吸声,钱多多认命地揽住姜禾禾的腰肢,半拖半抱,把她带到了厢房。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我自己都是个半大孩子,还得帮着照看她。”
她轻手轻脚地帮姜禾禾掖好被角,心里暗戳戳地把安佑骂了个狗血淋头。
“姨母……”姜禾禾呓语,弯了嘴角,似乎梦到了开心的事。
钱多多目光一柔,从院中拖了个火盆进来。
点上炭火,屋子暖和了些。
姜禾禾嘟囔着,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会好起来的。”
钱多多吹灭烛火,轻轻阖上门。
翌日,街上行人依旧,仿佛昨日的闹剧从未发生过一般。
酸痛,哪哪都酸痛。
姜禾禾缩在被窝伸了个懒腰,皱在一起的五官昭示着她此刻的痛苦。
“一会儿去找姨母要点红花油。”她嘟囔道。
掀开被子的一顿,姜禾禾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看着眼前略微熟悉的陈设,松了口气。
姜禾禾瘫倒在床上,盯着眼前陌生的纱幔,怅然若失。
……
“唉,您慢走,满意的话下次再来哈。”
钱多多满脸堆笑,送走顾客,手中的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我想见安佑丞。”
趁着四下无人,姜禾禾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要吓死我啊。”
钱多多捂着心口,一蹦三尺高。
“求求你了。”
姜禾禾哽咽。
她眼中噙着泪,强忍着不让落下。
“别哭啊你。”钱多多被她哭得头大。
昨日被她哭湿了的衣服还泡在盆里,她可不想再添一件。
店里只有零星几个顾客,钱多多咬咬牙,起身站在门边。
“不好意思,小店今日有些家事儿,恕不接待了哈。”
钱多多赔着笑,“这是小店新出的棉袜,免费赠予各位,还望各位客官海涵。”
将最后一位顾客送出门,钱多多脸上的笑意淡去。
她动作麻利地插上门闩,朝着姜禾禾招手。
“你回厢房歇着,我去联系他。”她顿了顿,掐指一算,“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他就会来找你。”
“你要怎么联系他?”姜禾禾揪住她的衣摆,“带上我,我不会捣乱的。”
钱多多面无表情,一把把她塞进被子里。
“昨日回来时,你手都冻裂了。额头还有些烫,你身上烧还没退。换下来的衣服里,我找到了一条带血的帕子,可你身上并没有伤口。我没猜错的话,你咳血了。”
“就你这样三天两头生病,我怎么放心让你参与计划?”
钱多多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好生歇着。”
待院中脚步消失,姜禾禾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
她欲偷偷跟上,可视野中哪还有钱多多的身影?
无奈,她只好折返回屋。
……
一觉醒来,眼前是无边的黑暗。
桌旁坐着黑黢黢的人影,姜禾禾悄无声息地摸上枕头下的匕首。
“钱多多,你怎么不点灯啊?”
她试探道。
那人静坐不语。
姜禾禾心中警铃大振。
她光脚落地,悄悄摸到那人身后,举起了匕首。
“谁!”
那人突然起身,反手制住姜禾禾的手腕,一手点亮了屋内的灯烛。
火苗跳动,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
看清来人样貌,姜禾禾长吁了口气。
“你终于来了。”
她跌坐在凳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我就打个盹儿,差点断了气儿。”安佑丞没好气道。
姜禾禾没工夫和他斗嘴。
“黎府的事儿,求你帮帮我。”她开门见山,“他们待我不薄,也曾从大牢之中捞过你,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安佑丞只端坐喝茶,不言语。
姜禾禾急了,她劈手夺过茶杯。
茶水洒在木桌上,留下深色的水痕。
安佑丞皱着眉瞪她,终是叹了口气。
“那你有没有想清楚,你要救谁?要怎么救?”
“此话又是何意?”姜禾禾高烧未退,思绪混沌,反问道。
“黎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我们不可能尽数救出。”
“更何况,黎家被下了地牢,严加看管。看守的是御林军,想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堪比登天。若被发现,当场毙命。”
“那怎么办?”姜禾禾苦着脸,“难道就要坐以待毙,见死不救?”
她看着屋外飘着的雪,眼神逐渐坚定。
“若真走投无路,我便去地牢劫狱。我烂命一条,大不了就是一死。若是死了,也算是报了黎家的恩情。”
“若你一心求死,那你便去。”安佑丞恨她不成器,“跟着钱多多这么些天,怎么还是这般莽撞?”
“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姜禾禾眼中升起希望的火苗。
“没有。”安佑丞诚实摇头。
刚刚升起希望转瞬成空,姜禾禾趴在桌上,萎靡不振。
“黎家对我有恩,于情于理,人是要救的。”安佑丞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三日之后,黎府全家上下,流放至北境。若是能摸清流放队伍的路线,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姜禾禾看他,静待下文。
“暂定三日之后动手。”安佑丞皱眉,“此事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
“你安心养病,别到时候出了岔子。”他隔着面巾叮嘱道,声音闷闷的。
安佑丞轻轻跳上房檐,宛若青燕,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姜禾禾抱着被子,嗅着淡香,在繁杂的心事中渐渐合上了双眼。
许是心里有了些底气,姜禾禾一觉睡到大天亮。
盆中的炭火早已熄灭,可她身上的里衣却被汗水打湿。
姜禾禾简单清洗一下,去了前面的铺子。
钱多多纤长的手贴着她的额头,松了口气:“烧也算是退了。”
她拍了拍姜禾禾的肩头,娇俏道:“我的独家秘方管用吧。”
回想起那晚乌漆麻黑、馊味的汤药,姜禾禾打了个寒战。
“大人,行行好,给点钱吧。”
“我家乡被水淹了,走投无路才来这里。孩子好几天没吃饭了,求求你了,我日后发达肯定还你。”
门外,一个乞丐拦住了行人的去路,他拖家带口,妻儿瑟缩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走开走开。”那人捂着鼻子,一脚踹开。
姜禾禾眉头微皱,趴在门边上朝外看。
街道的两旁,站着不少流民。
身上勉强称之为衣服的破布,便是他们所有的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