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楷被带走没多久,林靳言就来到温梵的办公室,看到她正站在窗边向外眺望。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片蔚蓝到近乎透明的天空,没有一丝云,看久了仿佛也会融入其中一般。
林靳言走过去,从后抱住温梵,将她纳入怀中,轻声说:“刚才,我把温楷撵出去了。”
“嗯,我听说了。”
温梵用一种十分柔顺的姿态放松自己,向后倚靠在他怀中。
“我早就想把他撵出去了,你只是帮我完成了这件事而已。”
她似乎很清楚林靳言的来意,伸手在他手背上拍拍,反而是主动安抚起他来。
这场风波并没有在温氏集团引发多大的震动,林总夫妇与前任总裁不合,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会出现今天这一幕谁都不觉得意外。
第二天一早,温梵穿着一身黑色衣裙,手里抱着一束白菊站在客厅里。
落地窗外小雨淅淅沥沥,从昨天半夜一直下到现在,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今天是华国传统的“鬼节”,传说在这一天,鬼门关会打开,让死去的人的灵魂能够回到人间故地重游。
这一天按照惯例,也是要给逝去的亲人扫墓的,虽然比不上清明节那天更正式,但也
是一个几乎不会被遗忘的重要仪式。
“梵梵,我已经安排好了,上午的时间全都空出来了,可以放心地先去祭拜岳母。”
林靳言同样一身黑色西装走过来,伸手搭上温梵的肩。
“嗯。靳言,谢谢你。”
或许是因为阴天下雨,加上今天这个日子的缘故,温梵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就连说话时也很无精打采。
林靳言眸中闪过一抹心疼,想要把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下,温梵却一无所知地转身走到门边,拿起了雨伞。
因为下雨的缘故,城里的交通变得有些拥堵,即便是出城方向的车流,也压得排起了长龙。
二人到达墓园,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小雨变成了牛毛细雨,细密的雨丝飘落下来,没了淅淅沥沥的声音,却依旧能轻易将所有的东西都打湿。
二人相携沿着台阶而上,来到温梵母亲的墓前。
这里依旧摆着温梵上次来时献上的鲜花,虽然已经风干得不成样子,却依旧静静地倚放在墓碑的两侧。
这里没有更多被祭拜过的痕迹,显然在温梵上次离开后,再也没有人来过。
她眸光微冷,垂下的眼睫遮住眼底激生的愤怒和失望。
果然,看到不能
在自己眼前做戏后,温楷甚至连最起码的祭拜都不肯做。
可怜她的母亲曾经爱上这样一个人渣,为他奉献出一切,甚至是生命,可是在她身故后,却从没能得到他真心地祭拜过一次。
哪怕只有一次。
林靳言看着温梵蓦然挺直的肩背,还有微微颤动的肩头,心中的痛惜更甚。
他跟着温梵一起,将手中的白菊摆在墓碑两侧,替换掉了已经风干的花束。
又点上一柱香,将带来的祭品整齐地摆好。
酒水入杯,用袋子分装好的美食也依次摆开,那都是温梵从母亲娘家人的嘴里打听出来的。
她默默地看着母亲的墓碑,心里什么都没有想。
原本每次来,她都会跟母亲说说心里话,可唯独今天她的脑子里却是空空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么沉默地站了半个小时,林靳言才走过来,轻轻在温梵的后背拍抚着。
“梵梵,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他就是看到她愈发空洞的眼神,才察觉到她今天的情绪格外不对劲,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他也只能先打断她跟亡母的交流,暂时缓缓再说了。
“靳言,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痛恨温楷吗?”
温梵忽然开口,没等林
靳言的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应该听说过,我十岁后,被温家接回去抚养,一直到成年以后才回来吧。”
“那是因为在我母亲过世后,温楷没有一天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他从不关心我的死活,身边的女人走马灯一样换个不停,每个人都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原本还有人顾忌着我是他亲生女儿的身份,不敢下手,但是逐渐发现我在他心上根本没有一丝分量后,就开始对我下手了。”
“最开始还是在背地里偷掐,不给我饭吃,后来逐渐发展成喂我喝开水,推我下楼,甚至还有人想要把我拐出去卖了或者杀掉。”
“如果不是外婆家及时发现,把我带回京城,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温梵这号人了。”
她静静地述说着,神色安然到冷酷一样,缓缓揭开自己的伤疤。
林靳言听得惊心动魄,他也是经历过悲惨童年的受害者,但也拥有过一段跟母亲在一起的美好回忆。
但是温梵,她什么都没有。
一出生母亲就难产去世,从有记忆开始,就被温楷无视,被他身边的女人们设计、谋害,难怪会养成她当初那么乖戾骄纵的性子。
林靳言的心仿佛被狠狠打
了一拳,紧紧皱缩在一起,又被一层又一层的网子密密裹住,坚韧的丝线寸寸勒紧,让他下意识地抚上胸口,缓缓按揉着,借以缓解那股难耐的憋闷。
“靳言,我不知道温楷对你做过什么,但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比你更恨他,恨到就是亲手将他碎尸万段,都不会眨一下眼。”
她缓缓转身,面对着林靳言,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泪水,还是被挂住的雨水,微微一眨眼,就沿着面颊滚落下来。
“我昨天阻止你对他出手,是因为现在还不能让他的痛苦达到最大化,我不甘心,也不想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他!”
“所以,靳言,你不要怪我阻挠你复仇,我也同样背负了二十几年的仇恨,如果不能一击必中,让他再也无法翻身,只能终生活在痛苦中,我宁肯什么都不做!”
这般的坦诚,换来林靳言一个紧紧的拥抱,近似呢喃的安抚在耳边响起。
“我知道,梵梵,我都懂,乖,别难过。妈妈在看着你,她会心疼的。”
他柔声劝哄了很久,才带着温梵离开。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出现,几脚踹翻摆好的贡品,又将一瓶透明的液体狠狠砸到了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