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晟就那样守在顾阑珊的榻边,什么也不想干,也不愿意离开,他细细的观察着顾阑珊的眉目,那样苍白而精致的眉目,京城第一才女,京城公子追而逐之的侯府嫡女,成了自己的妻子。
当年新婚的时候羡煞旁人,别人都说是顾阑珊嫁给自己是高嫁了,毕竟一个皇家的名头,已经足够许多人趋之若鹜了。
可是皇甫晟始终觉得,遇见顾阑珊才是他的幸运,如果不是这丫头,自己可能就要孤寂的度过一生,他的一生,都太过的不合时宜。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父亲就离开了,他那不明来历的父亲,娶了母亲之后就消失了,留下一个孤单的女子带着一个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受了无数的耻笑和戏弄。
后来父亲来寻找母亲了,他将母亲带去了京城,那传说中富丽堂皇如同梦境一样的京城,他终于成为了一个父亲和母亲都在的孩子,他也想去那传说之中美好的不像样子的京城,可是,父亲不带他。
父亲说,那里魑魅魍魉凶险万分,那里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噩梦,他就应该留在轻烟淡水的江南,普通的长大。父亲和母亲
走了,留下一个严厉无比的老夫子和一个只知道让他练武的师父。
父亲和母亲悄悄的离开,把他一个人留下来,他成了一个孤儿,一个彻底没有人管的孤儿,他每日做着那些无聊的功课,练武背书,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学这些,他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称呼他为殿下,真的是好奇怪的称呼。
后来,他7岁了,他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刺杀,那个黑衣人明晃晃的剑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割下他细嫩的脖子,让他彻底的离开这个世界。
关键时刻,是那严厉而又不近人情的夫子替他挡下了一剑,刺目的鲜血染红了夫子苍白的胡须,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义无反顾的挡在了他的身前,明明快要死了,还关心的说道:“快跑,殿下,快跑啊!”
临死之前,他死死的拉住了黑衣人的腿,任凭那黑衣人的剑一次又一次的捅到他苍老枯朽的身体上,鲜血四溅,触目惊心,可是他却没有放手,哪怕死了没有了生息也紧紧的拽着黑衣人。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他就那样看着那个人为了保护自己死去,无能为力,江南不再安全,
师父将他连夜护送回了京城,跑死了三匹汗血白马,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
武功高强的师父被那些人发的遍体凌伤,可是却没有让他伤到一点点,他就那样快马加鞭的将自己送到了京城之中,送到了父亲与母亲的身边,然后筋疲力尽死在了明晃晃的大殿之中。
是的,陪伴他长大的两个人死了,他们都是因为他而死,死的那样凄惨而悲凉。
他们本来应该是忠臣良将,凭借他们的本事,建立一番功业,流芳千古未尝不可,可是却为了保护他死了,没有任何征兆,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父亲厚葬了两人,然而自己还没有悲伤多久就被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所发动,他沉迷于一个金钱与权力堆积的美梦之中,早已将曾经的一切,抛弃的一干二净,他忘记了仇恨,忘记了夫子和师父,只记得玩乐。
似乎上天就是要惩罚他的没心没肺,所以,不久之后,这样的幸福和富贵也没有了,父亲死了,母亲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他以为自己也会死,也会成为这华美的监牢之中的一个亡魂。
那时候的他突然觉得,宫殿就
是一个可怕的怪物,消磨了人的意志,需要无数人的灵魂和鲜血来祭奠,用欲望和杀戮作为养料让宫殿看上去更加的美好而堂皇。
“不要……不是我……不是我……”皇甫晟的回忆被一个柔弱而饱含着恐惧的声音所打乱,他回过神,看着那榻上大汗淋漓的女子,急忙拿过帕子准备给顾阑珊擦汗。
结果顾阑珊紧紧的抓着皇甫晟的手,不愿意松开,一直重复着:“不是我……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没想到在梦中,顾阑珊也会想到自己的欺骗,睡得那样的不踏实,皇甫晟心中满是自责。
“好啦,乖,我知道了,不是你,就不是你,我相信你,乖,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皇甫晟也不知道顾阑珊这个时候能不能听见,只能一个劲的重复着让顾阑珊相信他。
“来人啊,去催催,怎么熬个药这么慢啊,要是再弄不好王妃的药,让他自己个滚出去。”皇甫晟看着顾阑珊的样子,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的,仆人听到之后急忙跑了出去找人。
他们从来没有看过皇甫晟发那么大的火,仿佛要将一切都付之一炬,带着让人不
安的威严,他们家王爷平日要么直接生人勿近,要么就直接黏着自家王妃,鲜少有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时候,仆人小厮自然是大气也不敢出的。
四皇子府内,因为四皇子妃的事情十分的压抑,而此刻的丞相府内也是十分的不安宁。
“不就是死了个公主吗?你何必整日劳心劳肺的,还是说你对那小公主确实有情?”少年一身粉衣娇嫩异常,整个人呈现出一派天真之态,只是那头发上的一只墨玉簪子又显得几分深沉。
沈修文并不作答,只是冷冷的看了少年一眼似乎略有不满,锦华公主之死是一个大事,一个公主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王宫中,任何人都脱离不了干系,他是丞相自然也要调查这件事情。
“沈修文,你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怎么现在做了丞相大人,连这点事情也不告诉我了吗?”少年似乎有些无理取闹的,他艳丽的眉目之间呈现出几分阴郁之色,衬托的那一双美丽的眸子越发地迷惑人心了。
沈修文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似乎想要窥探少年的内心“此事不需要你管,你若是有不满,就回江南去吧,这里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