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慧敏原本发顶花白的头发已经染成了黑色,长发经过修剪个处理,烫了一点点的卷,不会过分夸张,但又能看出是经过仔细搭理烫卷的。
好像的确比从前漂亮了也年轻了,葛慧敏摸摸自己的头发,还是觉得不真实,她竟然真的做了自己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记得隔壁邻居,有个跟她年纪相仿的老张,当初做了个时髦的头发回来,所有人都夸她漂亮,还问她是打哪儿做的,大家伙约着也要一起去做,她们问葛慧敏要不要一起,葛慧敏几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不敢承认漂亮时髦,可心里却是有些羡慕的,她们可以完完全全做自己的主,葛慧敏不行。
时至今日,葛慧敏也在找自己过去为什么会有这么根深蒂固的念头,为什么别的女人可以为自己做主,她就不行呢?大概是因为林文胜长久以来对她言语上的打压,让她早已经形成了思维习惯。
有一次,老张路过家里的时候跟葛慧敏聊了聊,葛慧敏一直盯着她的发型打量,还问她头发好不好打理,是不是挺难洗头的,这些对话都被林文胜听在耳里,林文胜以为葛慧敏也动了心思,等老张走后才说:“不正经,你可别像她们那样。”
葛慧敏愣了一下,想问他哪里不正经,只是做个头发想让自己变得漂亮一点而已,在他眼里就成了不正经。
“而且我听说,做一下得花不少钱,这个钱把家里的伙食改善一下比什么都强,咱们家的钱都让你儿子败得差不多了,该省就省,我们跟他们不一样,人家孩子出人头地了,能往家里送钱,咱们不一样。”
林文胜总是喜欢用“你儿子”这样的字眼,就好像林大为只是她一个人的儿子,做错了事情就是她这个当妈的错。
如果林大为出人头地了呢?他是不是会骄傲的用“我儿子”来代替?
那以后,葛慧敏就不敢再让自己表现出对任何新事物的兴趣,因为在林文胜看来,她的儿子败光了家里的钱,她就不应该再想着要花钱,应该本本分分,挣了钱攒起来,全花在这个家上。
葛慧敏心里忽然就释然了,林文胜从前不让她做的事情,她今天竟然真的做了。
“乔葭,好看吗?”
乔葭用力点点头:“好看,而且你本来就长得不差,五官都挺端正的,稍微拾掇拾掇特别能看。”
有多少女人,就是像葛慧敏那样,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就这么在时光中蹉跎。
“我也觉得好看。”
葛慧敏摸着头发爱不释手,这一刻,喜悦和欢喜已经盖过了她的担心,她不再去想林文胜会如何斥责她,她只是在想,原来自己也可以是不一样的。
“不过你的皮肤状态还是不理想,没事,赶明儿我去商场给你弄套适合你的护肤品,好好养一养就好了,你就是平时太操劳,日晒雨淋的,这皮肤能好吗?”
乔葭摸摸葛慧敏的脸颊,干巴巴的,但葛慧敏的底子比她想象的好,也不是不能救回来。
葛慧敏的心思却没再这上面。
她这几天一直早出晚归,和林文胜之间的矛盾也一直没解决,这会儿心里也犯怵,回去之后免不得和林文胜再起争执。
一路回去,葛慧敏格外的沉默,乔葭不是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这种事情只能靠葛慧敏自己去解决,旁人再帮又能帮到哪里去呢?
葛慧敏早晨离开时家里是什么样的,现在还是什么样的,林文胜这一整天在家里什么都没做,他本来不喜外食,但已经因为葛慧敏不做饭吃了两天外食了,再多几天,恐怕他也无法在继续忍耐下去。
当林文胜看到葛慧敏的新发型时,脸色一瞬间转冷。
“你到底想干什么?做这丢人的发型,心思野了想往外跑了?家里都被你弄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搞这些东西!”
林文胜果然对葛慧敏发难,把她的发型批的一文不值,好在葛慧敏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竟然并没觉得很难受。
“这个家又不是我一个人住的,你就不能稍微收拾一下吗?”
这种话搁在以前,葛慧敏是绝对不敢跟林文胜说的,此时此刻,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竟然会跟林文胜这么说话。
她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过去很是畏惧林文胜,现在才发现,正是因为这份畏惧才束缚住了她的手脚,让她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往前走。
啪——
林文胜再也难掩心里的愤怒,气得脸色煞白:“你给我搞清楚了,谁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女人做家务活,听男人的话,照顾男人,那都是分内的事情,你看看哪家女人不是这么活的?你现在心思野了,一门心思跟着那个乔葭鬼混,迟早出事。哪个女人把家搞成这样的?你看看厨房,再看看这个桌子,好在今天没有客人来家里,要是被外人看见了,我都不知道脸往哪里搁。”
葛慧敏明白,这个家所有的家务活都是她一个人的,她应该好好的伺候他,他让她往东,她就不能往西。
可凭什么?这村里那么多女人,也没几个活得像她这么憋屈的。
“我只是两天没有做饭而已,你就这样,那你呢?你有时候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我说什么了吗?你那点退休金够干什么的?还不是得靠我自己挣钱补贴家用?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退休金,按理说你是个教书的,退休前又是校长,怎么会只有那么点退休金?”
葛慧敏说到退休金的事情,显然踩到了林文胜的痛处。
林文胜的脸刷的一下扭曲了,葛慧敏从没提起过这个事情,八成又是乔葭在背后捣鬼。
“我的退休金当然不可能全给了你,不然万一家里真有什么急用拿不出钱怎么办?幸好没有给你,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钱都敢花,给了你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