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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幸福时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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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时雨优秀得异于旁人,她在农民工子弟小学读一年级,是班级里年纪最大的小孩,二年级读完就跳级去了五年级,成了班里年纪最小的孩子,蒋玲和简国华落完户,简国华还是跟着跑项目,蒋玲就留在市区找临时工干着,一边打工,一边照顾简时雨。

他们先是租房子,在城中村,简时雨上学过去要一个小时,她很快就学会了在公交车上晃悠着把作业写完。

两年后,他们搬到了学校附近,蒋玲在学校食堂找了个工作,六年级的时候,学校领导和班主任来找蒋玲,寒假要送简时雨去竞赛班,表现好得学生能进临江一中,初中高中连着读,将来肯定能上好大学,说不定还能出国,竞赛班要掏报名费和住宿费,蒋玲想都没想就报了名,简国华还请了一天假回来和蒋玲一块送简时雨去车站。

车站里全是和简时雨差不多大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成群,穿着各自学校的校服,只有简时雨是格格不入的,她是他们学校唯一的代表,蒋玲觉得简时雨穿得干干净净,背着书包,拉着蒋玲新给她买的行李箱,拿着证件安安静静排队的模样和其他城市里的小孩没什么区别,简国华觉得还是有区别的,这么多小孩里,还是他闺女最漂亮,最出挑。

简时雨记得出事那天,她下了晚自习回家,九点四十五到的家,保温箱里还温着小米粥,她喝完粥把碗洗干净收起来等到十点半,给蒋玲打了第一个电话,没人接。十点四十五,她拿着钥匙去了蒋玲上班的超市,超市的人都认识她,暑假的时候,简时雨偶尔来替蒋玲上个班,超市的清洁阿姨已经开始拖地了,门口还摆着今天没卖完的蛋糕,阿姨切了一大块让简时雨带回去,边切边说,“你妈妈调了班,说是给你爸送衣服,她走的时候就有点晚了,你妈这回说是在菏县,我估计没赶上公车,在你爸那儿凑合一晚上,你回去把门关好,有啥事给阿姨打电话。”

简时雨实在不是一个让人操心的孩子,她从进了临江一中以后,学费书本费课时费再也没有让蒋玲和简国华掏过一分钱,每学期都能拿奖学金和补助,甚至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简时雨高一参加的一个地产集团赞助的竞赛赢回来的,当然赢回来的是一个折扣,简国华和蒋玲觉得机会难得,算了算家里的存款,找老乡借了一部分,咬牙买了这套两居室,地产集团觉得也很难得,多好的宣传机会,不仅提供了更低的折扣,分给他们的房子还带了基础家电。

很多年以后,云星河的律所和这家地产公司有一点业务往来,简时雨陪着云星河出差,去了一趟集团总部,企业宣传里面还发现了当年一家三口和工作人员的合影。

简时雨一夜没睡,不敢睡,蒋玲绝对不会放心让简时雨一个人留在家里,即使,万般无奈之下,也不可能不打电话说一声,蒋玲的电话没人接,简国华的电话也没人接,简时雨在客厅坐了一夜。

七点半的时候,简时雨洗了把脸,去上学了。她走进学校大门,绕过操场,贴边顺着走廊往教室走,教室门口班主任、教导主任、副校长和两个警察正在等她,简时雨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她扶着墙慢慢蹲下去。

当天下午,简时雨的爷爷奶奶和小叔来了,这是简时雨第一次报警,简时雨的小叔叫简国强,比简国华小五岁,一进门就说这个房子既然是大哥留下的,现在大哥没了,简时雨不是亲生的,这个房子就是父母的,既然是父母的,那就是他的。

简时雨报警,派出所来调解,她小叔表现得痛心疾首,爷爷奶奶也一起骂简时雨没良心,出警的女警察留给简时雨一个电话,是派出所的公益法律援助。

简时雨第二次报警,简国华的工友知道出事了,工头亲自过来了一趟,给简时雨留了一万块钱,找了律师,找了中间人帮忙协调解决后事,工头前脚走,简国强后脚揣进兜里,派出所还是上次的女警察带着简时雨办了一张银行卡,把钱存了进去,简时雨拿出一个新本子,写上“帛金 王金龙叔叔 1万元”。

简国华是建筑公司的正式工人,有保险有丧葬费,肇事司机认罪态度良好,也很愧疚,跪着向简时雨道歉,简时雨的爷爷奶奶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他,十分钟以后擦干眼泪开始谈赔偿金。

下葬的那一天是个大晴天,简时雨猛然想起来,这一天,正好是蒋玲和简国华去福利院做义工的那一天,正正好好从她六岁到十六岁,整整十年。

简时雨发现,一个人拥有好的东西是有时限的,她人生的好运气已经耗完了,很难过,但是没办法,这就是命。

简时雨是未成年人,爷爷奶奶成了她的监护人,住在她父母的房间,第三天就把简国华和蒋玲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装满四个黑色袋子,简时雨放学回家的时候,四个袋子已经被小区里捡纸盒子的老奶奶搜刮了一遍,简时雨翻了翻捡出半本《简·爱》,装进书包里。

《简·爱》,简时雨上初中了,成绩非常好,各科成绩都很均衡,好得很均衡,蒋玲和简国华每次都要争着去开家长会,初一第一学期结束,简时雨拿了三个奖学金,简国华也发了一笔不少的奖金,家长会上,班主任说了一嘴初高中生必读名著五十本,简国华就记住了《简·爱》,因为跟他一个姓,回家的路上就拐进了书店,五十本搬不动,先买二十本,二十本有几本还分上下册,简国华抱着两箱书回了家。

蒋玲和简国华一起跟着看,但是他俩实在不是看书学习的料,简时雨从初中上高中,一本《简·爱》上册两个人还没看完,简国华看了几页书就想睡觉,写得是什么玩意,话都读不顺。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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